大风呼啸,天色阴沉,天上的云像是被墨汁渲染过一样,厚重浓黑的铅云在天空缓缓流动着,整个朝歌城就像夜晚一般,太阳的光芒一丝也透不过来,暴风雨来临之前天气总是这样闷热,朝歌的大地上,成千上万的民工光着膀子,一张黑黄的脸对着龟裂的大地,汗水混合着泥浆坠落在黄土地上。
一步步的拖着背后巨大的石条向着面前挖好的深坑走去,那是一个巨大的方形大坑,挖的平平整整,四边角上放着巨大的石条,仅仅是一个地基便如此宏大,民工们偶尔抬起头看看天空,想象着这片大地到时候会出现一个多么高大的建筑,摘星楼只怕也被比下去了吧!
“如今开工多少天了?”
“禀大人,已经开工五天了。”
“五天。”姜子牙看着从自己身边走过的民夫,有的两鬓斑白,有的年不及冠,“这些民工里怎么还有孩和老人,他们这个年纪应该担负徭役吗?”
“这个、、、”这个手持皮鞭的官军沉吟片刻,“大王了,要西北无定所的居民统统都来服徭役。”
“这怎么行得通,对西北居民不采取安抚政策反倒让他们担负徭役,这样下去岂不是怨声载道。”姜子牙眉间蹙起,看着身后那些低着头拉扯石块的民工,“这几日工地民工可有伤亡?”
官军头低的厉害,额头更是冒出了汗珠,姜子牙厉声问道:“你给我照实来。”
“大人,前几天来的一批人,本来便为地裂所伤,在工地活不下也是很正常的,况且这是大王的旨意,我等身为臣子岂敢违抗大王旨意。”军官跪在地上,他只不过是一个的校检使,官大一级压死人,姜子牙身居大夫之职,又是朝廷派下来的监军,他如何不怕?
“死了多少人?”
“一、、一百二十一个。”军官缓缓举起一根手指,颤抖的道。
“一百二十一个。”姜子牙默默念叨,看着军官的手指,原来一百多条命,一根手指就代表了,他放眼望了望脚下那些匍匐着前进的人群,他们衣衫褴褛,他们瘦骨嶙峋,就像是一群介于野兽和人类之间的物种,他们行走的方式都是蠕动的,天地不仁,以万物刍狗,以众生为鱼肉。
“苍生何辜。”姜子牙暗自垂泪,突然对自己入朝为仕产生怀疑,倘若一个王朝不振,就算底下有一干比干商容这样的大臣,这座王朝也注定要垮下去啊!姜子牙怒视苍天,咬牙喊道,“苍生何辜啊!”
姜子牙回到家中,看着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方至元,重重的叹了口气,对着方至元道:“师兄,我该怎么办?”眼下境地十分两难,若是依照图纸继续施工,不知还有多少百姓要身受那不明所以的鹿台荼毒,但是身为人臣又怎么能违抗君主的命令呢?
“一切取决于你自己,只是你什么时候才能独当一面呢?”方至元缓缓睁开双眼,试了下活动身子,果然身体还是动不了啊!
“师兄,你醒了,你没事了吗?”姜子牙想不到方至元昏迷了这么多天真的会突然醒过来,走到方至元身边想把他扶起来。
“不用费力了,身体动不了了。”方至元默默的道,看着姜子牙眼眶通红,他道,“很多事情,你自己心里已经计算好了,你只是没有勇气去做,每次都要我在旁边提点你,你才会对自己有信心,以后如果师兄死了的话,你该如何?”
“怎么会,你怎么会死?”姜子牙嘴角触动着,方至元仰头看看屋顶,笑着道:“这个样子离死还有多远啊!”
“我送你回昆仑,师尊一定会治好你的。”姜子牙看着一动不动的方至元,咬牙道,“师兄的对,我自己的事应当自己去做,不能每次都依靠师兄,解决完自己想做的事我就带师兄去昆仑。”
姜子牙大步走出家里,终于明白有的事情他真的错了,不必要纠结于人世间的功名利禄,自己的初衷是为了天下黎民,就算朝歌这个官不当了,自己也要做自己的事情,人怎么能被时代挟持着前进呢?总是有办法改变这个世界的,如果改变不了现在的世界,那就把现在的世界改头换面吧!
“大王,臣有事请奏。”
“可是西北鹿台一事,速速奏来。”纣王坐在殿中,拥着妲己,嘻嘻哈哈的道,此时不是早朝,妲己便和纣王在一块胡闹,若不是事关鹿台,只怕见都见不着纣王。
“大王,臣以为不该建鹿台此物,如今天下刀兵四起,灾祸频发,大王若要建此高台,恐要三五十年,耗费不世之资。”姜子牙低着头,手持玉笏正色道,“望大王以天下为念,置于社稷根本,勿要亲近狐媚,听信奸佞之言,造此无妄之物,劳民伤财,实不应该,今日臣冒死进言,实不忍见生灵涂炭,还请大王三思。”
“匹夫,你是妄想诽谤天子以正己忠良之名吗?”纣王从王座上站起身来,怒目圆睁喝道,“来人啊!给孤将这不知死活的老匹夫拖下去炮烙。”
左右冲出数十个兵士,将姜子牙团团围住,姜子牙环视左右,悲戚道:“大王,臣具不畏死,但有一言要问大王。”
纣王冷哼一声,姜子牙一字一顿道:“苍生何辜,苍生何辜啊?”
纣王眉角触动,似要转身,妲己轻笑一声,对着左右侍奉道:“还不把这不识好歹的老匹夫拖出去,你们也不想要脑袋了么?”
左右兵士迅速上前拿住姜子牙,除去姜子牙衣冠顶戴,押着走出九间殿,姜子牙随着兵士出了九间殿,望着朗朗晴空,心中百般滋味煎熬,经过九龙桥,姜子牙豁然挣脱身边兵士,猛地向水里跳去,只听噗通一声,几名兵士趴在桥上看时,早已没了人影。士兵慌忙将此事报与执殿官,执殿官内见纣王呈述姜子牙畏罪溺亡。
“老匹夫还什么具不畏死,死到临头却全然不顾礼法,真是可笑之极。”纣王拂袖笑道,转身拥住妲己,妲己眼中光芒闪烁,幽幽道:“大王,只怕事情没有这么简单,姜子牙是昆仑术士,有斩妖除魔的大能,他此番只怕是借着水遁逃逸了。”
“爱妃言之有理,速速命人前去打捞那老匹夫尸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纣王醒悟过来,连忙吩咐道。
左右侍奉得了命令,连忙下去执行。
却姜子牙借了水遁循着护城河,一路来到朝歌城内,思索日后去处,不经意间来到丞相比干府外,姜子牙心想比干是忠臣良将值得信赖,便施了五行遁术径直来到比干书房,只见比干正在书房处理政务,现了形体走到比干身旁,此时姜子牙反出九间殿之事还未传开,比干见姜子牙衣衫不整,浑身湿透,连忙问道:“姜大夫,你这是、、、”
“相爷,子牙今日因鹿台一事进谏大王,大王大怒之下竟要将我炮烙,无奈之下只好借着玄门道法逃到相爷这里来。”姜子牙据实相告,比干听的心如火煎,道:“大王如此不省事,听信妖孽之言,残害忠良,大夫莫急,比干这就穿着朝服,前往摘星楼为你讨个法。”
“子牙承相爷大德提携,无以为报,命数如此,相爷也无需为我辛劳。”姜子牙叹了口气道,眼观比干,只见比干眉目间一股青紫之气,忙走到书桌旁为比干演上一卦,姜子牙眉间紧锁,取来身边紫毫毛笔,以朱砂写了一贴镇在砚台下,对比干道,“相爷来日恐有刀兵灾祸,今日我有一贴在砚台之下,他日灾难应验之时可凭着此贴避难。”
比干应允,思索道:“今日你反出朝歌,该往何处去?”
“这个、、、”姜子牙眼中尽是迷茫神色,“还未想好。”
“大夫胸中有不世之才,吾观天下八百镇,唯有西岐人杰地灵,先生不若前往西岐,他日待我好好劝待大王,彼时再迎接大夫回朝。”比干言语诚恳,心中还对这个已经空洞的王朝抱有幻想。
“今日一别不知何时再见,相爷保重。”
姜子牙回到家中,收拾包裹,马氏见姜子牙急急忙忙的样子,问道:“你这般急急忙忙的赶回来收拾东西干嘛?”
姜子牙放下手中东西,走进内室,方至元躺在床上,姜子牙对着方至元道:“我如今不做官了。”
方至元眼睛微微一动,没有什么,马氏大叫道:“你什么?”
“大王听信妖精的话,要造鹿台,命我监工,我不忍心见黎民受苦,所以辞官不做了。”姜子牙转头看着马氏道,“你如今可随我去西岐,他日我施展胸中所学,定可封侯拜相,彼时你为一品夫人,也不枉随我夫妻一场。”
“姜子牙,你莫要再这些笑话唬我,谅你不过江湖术士,蒙受天恩得了个下大夫之职,天子命你监工,你不管是钱粮还是什么多多的弄些回来不就好了,却去上什么谏言,你是为了什么?”马氏眼中含泪,怒骂道。
“为了什么。”姜子牙看看方至元,道,“天下苍生。”
方至元心中暗暗默许,只是看着这紧张气氛不敢发言,豁然听马氏一声怒吼:“姜子牙,我看你是猪油蒙了心,放着好好的官不做,却为了什么天下苍生,我看我们夫妻缘尽于此了,你可与我一纸休书,从此天高海阔,你我再无瓜葛。”
两人争执中,宋异人夫妇听了动静赶来瞧瞧,恰好听见马氏所言,走进来问了前后缘故,宋异人将姜子牙拉到一旁,道:“贤弟乃是当世奇男子,怎可为一妇人绊住脚步,今日便给她修书一封,日后自有她后悔之处。”
姜子牙默默叹了口气,走到书桌前写好一封休书,吹干墨迹,脑海中响起方至元所言:有些该斩断便要斩断,该放下便要放下。
“如今书在我手,我们还是夫妻,一旦书到了你手,你我夫妻缘分便是尽头。”姜子牙拿着休书,心中还是几分期盼马氏收回心意,马氏一把夺过休书,道:“你有多大福分,还想着封侯拜相,只盼你我日后在无瓜葛,如此便好。”
马氏收拾了东西出了家门,姜子牙磋叹不已,拜别宋异人,便要带着方至元走了。便在这时门外传来刀兵剑戟之声,无数人马踏步声滚滚不断,一个雄厚的声音传过来:“姜大夫可在家中,武成王黄飞虎奉大王之命前来请大夫往摘星楼一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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