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星子那就是后世的老炮喽,他感觉一阵眩晕,可怜哎,人家不是穿成皇帝就是穿成王爷,我好歹也是个院长,我竟穿成了个旗人老炮儿
他看看前面唾沫飞溅的中年女人,那想必就是额娘了,这个中年男人就是阿玛了,那个年轻男人就是自己的大哥,那个年轻妇人恐怕就是自己的嫂子喽。
“这到底是什么三妞”他努力想弄明白眼前事,那只好先从这些“鸡爪子”问起喽。
三妞这次没有回嘴,她感觉自己的二哥有些变了,也难怪,被人从背后敲了闷棍,在大雪地里躺了几个时辰,回家后发高烧、说胡话,“欠人家一次,店里就划一道杠”她轻声道。
不等她说完,肃文就感觉自己的脑袋天旋地转,眼前飘满了白色的“鸡爪子”这么多鸡爪,得欠多少债啊
三妞仿似看出了他的心思,“二哥,咱旗人不都是这样吗寅吃卯粮”她象个小大人似地叹口气,但马上又精神了,“二哥,以前你不糊涂的时候,他们撒泼胡来的,你上去”她撺掇道,作了个扇耳光的架式。
还没等她说完,这个眼前的额娘就喊了一嗓子,颇有先祖入关占领中原的威风,“老二,你过来,给他们说说。”
他看看那个现在已是他阿玛的中年男人,正在微笑,他不由自主地走上前去,马上,“二爷”、“肃二爷”等称呼就盈满于耳。
呵呵,看来,“我”在这片混得不错嘛,他微微一笑,开始慢慢接受肃文这个身份,“哪有大过年赌人家门口要账的还懂不懂礼数了”他努力跟上这个朝代的思维,但院长的霸气仍不由自主显露出来,在医院,许多事都是他亲自拍板,副职的话基本无效。
这些伙计一听这话,都有些目瞪口呆,这欠债的还是大爷了我们要账的还不懂礼数喽不过,不象以前年三十,上来就要动手,这也不错。
一个小伙子操着一口山东腔,“二爷欸,你看看,不都这样嘛”他一指胡同两边旗人门口的讨债大军,“实在是赊欠有点多,我们小本生意,要不,不拘多少,您先还点,我们也得过年哪。”
他的一句话,马上得到群起响应,“对,二爷,您大人有大量,别跟我们一般见识。”
“肃二爷,在内城,您是这个,”有人竖起大拇指,“不能让我们难为,让我们空跑一趟。 ”
捧杀赤果果的捧杀呵呵,不过心里舒服。
“好,你们都是哪家店铺,我心里有个数。”肃文咳嗽一声,清亮而有派,他学得很快,那个佐领阿玛满意地看看他。
有人小声嘀咕几句,但马上报名之声就如鞭炮般响了起来。
“二爷,便宜坊的”
“二爷,满汉饽饽铺的”
“二爷,天泰轩的”
“瑞蚨祥的内联升的烧饼刘的张家木炭”
肃文感觉自己的脑袋越来越大,他知道八旗子弟的作派,却没想到手里没钱,胆真肥啊,啥都敢赊啊
“没钱别赊啊,若是皇上愿意把北海的白塔赊给你们,你们也敢赊”他的心里话让一个小伙计给说出来了。
“说什么呢,你”三妞不乐意了,她眼一瞪,颇有额娘风范,“有事说事,没事滚蛋,别找不痛快啊”
看着一个伙计袖子一挽要耍横,肃文眼一睃,脸一沉,“有完没完啊大过年的,别给脸不要脸啊”这话一出口,他自己都有些吃惊,这是自己这个院长的口气吗
十几个伙计却马上都不吱声了。
“有钱,我是真想还,这大过年堵门的滋味,实在不好受。”他看看这个额娘,“都他妈给我滚蛋,宽限几天,我一准儿还喽”嘴里的词不由自主地往外蹦,他闭嘴都拦不住。
怕再说出出格的话,他一摔袖子就要进屋。
不过,这一世北京的冬天,也真他妈贼冷。唉,穿都穿了,只能既穿之,则安之了。
“你们欠债还有理了”
“二爷,您说个期限,我们也好跟东家交代”
“对,您别难为我们这些跑腿的,成不”
几个伙计眼见这一家人要进门,都急眼了,一个小个子伙计一下拉住了肃文的马褂,满口山西老陈醋的味,“额滴二爷,您这灰鼠皮的马褂,也值不少钱吧”
肃文有些纳闷,但马上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让我大年初一,光着身子给大家伙拜年”他看看众伙计,“什么都别说了,给我三天时间,三天我保准还上。”
他看看阿玛,又看看额娘,头也不回走进院子。
众伙计大眼瞪小眼,却是不敢当面硬顶。
“一个大子拿不出,三天后就有钱,打死我也不信,呸呸,大过年的,看我这张嘴”
“吹吧,崇文门的税丁理应到他家收税”
“看他们三天怎么还还不上我有法臊死他们”
眼瞅着一个大子也拿不着,伙计们都背地里骂骂咧咧地走了。
街上,祭神的鞭炮逐渐多起来,胡同里,每家都在剁饺子馅儿,响成一片。这花炮与剁饺子馅的声响汇合起来,就有如万马奔腾,狂潮怒吼,响彻了整个北京的四九城。
肃文终于明白,这四品之家,整个府邸就是这套四合院,还是祖宗留下的。
当然,前人留下的东西还多,还有几处四合院,在阿玛的阿玛那一代都换了“便宜坊”的肘子、“三珍斋”的酱鸡了。
怪不得自己身上这套马褂一股樟脑球的味道,敢情是刚从当铺里赎出来的,拿什么赎的当然是夏天的行头。
他看看这一家五人,全是一家子,什么仆人、嬷嬷一个也没有
他现在才深切地理解了后世天津那个说相声的胖子,动不动就跟徒弟说,“饿死,饿死”,敢情是印象深刻,亲身体验啊
“老大家的,你不用立规矩了,今儿是大年三十,坐下吃吧。”佐领阿玛很是温和,笑着招呼着站在一旁捧着酒壶的大嫂,见那个阎王奶奶一样的额娘点头,她才敢斜签着坐了下来。
“老二,多少天了,光进点米粥,怎么行来,这是天泰轩的抓炒腰花,木樨肉,你最爱吃的,阿玛知道你爱吃便宜坊的什锦火锅,等明天,阿玛亲自给你去叫。”阿玛很慈祥地笑着,伸筷给他夹菜,丝毫不以赊账为耻。
额娘也不甘示弱,“这是砂锅居的炸鹿尾,三妞,给你二哥倒酒,这一坛子三河老醪还是前年你埋在枣树下,你大哥刚给启出来的。”
看着一家人期盼的眼神,看着这满桌赊来的菜肴,肃文却没有胃口,“我吃不下,再说,我不吃肉,只吃素。”这是后世他的习惯。他夹起一个饺子,饺子倒是素馅的。
“吃素二哥,你不会想当和尚吧”三妞夹了一块红烧肉放在口里,两眼眯成一条缝。
额娘瞪她一眼,却转身走到神龛前跪下,“神仙菩萨,过年了,保祐我这个苦命的老儿子吧,到天上多说几句好话,别不三不四地顺口开河,瞎扯”
肃文马上乐了,这个额娘,还真有意思
不过,既然是一家人,就得同甘共苦,他可不想过这种欠债的日子,他站起,满屋转了转,马上有了主意,“呵,这不是古董吗”他看见了桌上的帽筒,再看看桌上的碗碟,一时欣喜得了不得。
大哥肃安笑着看看捂嘴偷笑的大嫂,“二弟,你是烧糊涂了吧,这些都是当朝的东西”
门外的黑狗“赛虎”也汪汪了两声,似乎也在对肃文表达不屑。
对,后世是古董,现在什么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