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头到尾,都只是卓洛景和对倾鸢的用情之错造成的。
而且,如今的局面,已经无法挽回。
入了夜的大莽原有些冷,天上开始飘起了雪,一阵阵寒风夹渣着碎雪,挂在人的脸上,生疼,沈倾欢整个身子都有些颤抖,但却不仅仅是因为这冷意。
而所谓的王权,也不过是集中在卓洛景和一个人的身上,他已经身死,那些侍卫们也就再没有了抵抗的力气,再加上本来要给驻军送信的楼垣已经被卓洛景天的人拿下,所以,刚刚还距离这里二十里开外的呼延大部队人马,很快就到了跟前,加上那些从山上潜下来的人,内外呼应,很快就控制了整个万水泽。
成与败,来的如此简单,如此容易。
就仿佛一场儿戏一般,但沈倾欢知道,为了这一刻的成功,不知道卓洛景天在背后付出了多少努力。
之前卓洛景和也说,后山的背后是万丈悬崖,寻常人不可能从崖底爬上来的,但他却带领着这么多的人顶着寒风刺骨冒着坠崖牺牲的危险做到了,也正是因为这样的出人意料,才让卓洛景和有些措,外面太乱。
嗯,好。
听了这话,身子仿似也不那么冷了,沈倾欢跟着他在卓洛景天部下的带领下,再度回了帐内。
王叔和阿煦已经在帐外等了。
刚刚秦辰煜跟他们做了手势,王叔便立即去查探情况,而阿煦则已经在不远处的马场内找了最快的战马回来,只等一旦事态不对他们就能迅速的撤离。
现在发展成这样,对他们来说,倒也已经完全没有了危险了。
秦辰煜吩咐阿煦不动声色的将马匹牵回去,也让王叔继续去留意周围的情况。一番吩咐下去,帐外就响起了脚步声,由远及近。
是我。
卓洛景天的声音在帐外响起,沈倾欢和秦辰煜对视一眼,都很有默契,无声的点了点头。
随着帐帘被掀开,一股夹渣着碎冰的寒风瞬间将整个帐篷席卷了个遍,而卓洛景天一手抱着一大罐酒一手抱着瓷碗的出现在了门口。
也不跟沈倾欢和秦辰煜客套,他直接就坐到了他们身侧的位置上,将三个瓷碗利落的摆放在了三人面前,给每人斟满了一碗酒:我本以为今日是父王母妃离去后最痛苦的一日,却不料还能在今日见到故人,也算是上天怜悯。
帐篷内,这时候已经只有他们三个人,其他的人都在帐外候着。
沈倾欢低头看着碗中满满当当的酒,沉默良久,才缓缓道:对不起,其实,我不是素素。
说罢,就抬手将自己脸上的面具除去,看到卓洛景天眸子里的惊诧,她解释道:素素素素已经不在了,是我没有保护好她
说到后半句的时候,已经带了哭腔。
卓洛景天楞在那里,有些不知所措的茫然,片刻之后,眸子里已经由惊讶转为冷冽,最后慢慢的变成了愧疚,他低头,一口饮尽那一大碗酒,叹了一口气道:从我得到有关你们的消息的时候。那时候素素已经被强迫指婚去了赵国和亲,而那时候出事的消息也传了来,可恨我在那时候正遇到母妃而我自己也在被卓洛景和的人追杀。无力来救素素,是我有愧于素素
听到他这么说,沈倾欢心里更难过了,当时他都已经深陷厄运自身难保,还在想着要来救素素,而自己当时就在素素的不远处,却没来的救下
对不起是我无能。当时没有救下她
事已至此,你不要难过了,我想当时你一定是尽了全力的。只怪命运,素素如果泉下有知,也不会怪你。抬手给自己再斟满一碗,看着沈倾欢和秦辰煜面前的酒没有动。卓洛景天也不劝。自顾喝了起来。
此情此景,也由不得人不难过,沈倾欢低头,也要饮下,却被秦辰煜抬手拦住了,他道:都过去了,大家不要再执念那些伤痛了,然后又看着卓洛景天。转移话题道:不知卓洛王子下一步有什么打算?据我所知,如今大莽原卓洛部剩下的王子就只你一个了。若想护住这些万水泽的百姓和卓洛部落的话,你必得趁势称王,虽然我对大莽原的形势不太了解,但隐约也能猜到,呼延一族出兵卓洛部应该也不止是为了自家出嫁的公主报仇,应该还有目的。
一句话提到了点子上,卓洛景天赞许的看着秦辰煜,眸子里已经多了几分钦佩,郡王说的没错,我跟郡王似是在哪里见过
虽然确信记忆里并没有这般模样的人出现,但这气度和风华却和曾经在墨云书院见到的某个人很相像。
秦辰煜也没有打算隐瞒,当即也抬手扯下了面具,对着卓洛景天微笑道:在下秦辰煜,实不相瞒,身负楚国太子的职责,之前在墨云书院冒名君怀瑜,确实是见过了。
闻言,卓洛景天的面上出现了一抹恍然的神色。他的目光在秦辰煜脸上停留了片刻,再看向他身侧的沈倾欢,见两人谈笑间相似的眉眼,举手投足间甚至连气度都有几分相似,他心底里蓦地生出了几分失落,几分恍惚,心口蓦地一空,就在那一刻,感觉自己似是要失去某种重要的东西了。
而,有可能,自己也从未得到过。
嘴角浮现出一抹苦笑,卓洛景天再度饮尽杯中酒,才发现这时候入口的酒也比平日苦涩了许多,心底里一瞬间诸多个念头滑过,最后话到嘴边却也只有一句:你们
沈倾欢有些疑惑的偏头,等着他的下文,却见他抬手一把将嘴角边残留的酒擦去,爽朗的笑道:有缘自会相见这句话,果真是没错的,后来我去了陈国,还去了赵国,卫国,甚至还回去了墨云书院,想再找你,却是找不到,没想到,自己去找找不到,自己就会跑来这里呢!
听到这话,本来还有些酸涩的情绪,这时候也已经消散了,再看卓洛景天那富有感染力的阳光笑容,一时间,沈倾欢突然有种时光交错,又回到了墨云书院,见到的仍是那个阳光洒落的少年。
只是自己已经经历了太多人世风霜,而他亦饮下了太多的悲欢。
都回不去最初,开朗纯真的模样。
是啊,缘分!我以前也只当你只是某个部落的王子,却不料身份那么不简单。本来是平平静静的叙旧的话,但一牵扯到他的经历,沈倾欢就下意识的住了口,怕再度牵扯起他的伤口,但在抬眼间,发现他神色依然镇定,似是真的已经从那些伤害中走过,她也就慢慢释然了。
几人正说着话,却听见帐外传来了一阵喧嚣。
让我进去!你们别拦着我,我有事要找郡王!
是倾香的声音,应是想进帐内,被门口的侍卫拦住,所以才起了争执。
让她进来。卓洛景天朝帐外吩咐道,这时候才想起什么似得,转头对秦辰煜道:听闻太子殿此番来大莽原是为马市交易?
秦辰煜颔首,知道倾香要进来,他和沈倾欢很有默契的赶忙抬手间都带回了各自的素素和秦修业的面具。
卓洛景天放下瓷碗,郑重道:撇开个人因素不谈,大莽原需要重生,而同楚国交易战马对大莽原来说是有利而无害之举,我不会反对的。
得了他的支持,已经等于给人吃了一记定心丸,沈倾欢和秦辰煜刚刚松了一口气,就见帐帘这时候被人再度掀开跟倾鸢有着相似轮廓的倾香携着冷冽的风雪,提剑从外面踏步进来。
没有想到她会这般杀气腾腾的就进了来,卓洛景天也有些意外,他冷冷的出声呵斥道:倾香,你要做什么?
倾香也不看他一眼,实际上,从一进来,她的目光就没有看向别处,只是冷冷的看着秦辰煜。在这一刻,沈倾欢心底几乎生出了几分侥幸来,好在他们动作快,否则要是让倾香进来看到完全不一样的两张脸,解释起来又是费些功夫。
没有拿过剑的手,这时候举着剑的姿势有些笨拙,她抬手一划,将剑尖直指秦辰煜,一改之前在他面前的笑靥如花,这时候面上带着冷意和正色道:我且问郡王一句,要不要娶倾香?你若要娶,我不介意和别人共享一夫,不介意抛开家族抛却一切荣耀跟你远赴中原。
秦辰煜眼底的眸色未变,很有礼貌的站起身来,对倾香回了一礼,语气里带着几分疏离道:修业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此生再不娶第二人,辜负了倾香姑娘的一番美意,是修业的错,但若要违背自己的心娶了倾香姑娘,对倾香姑娘来说,也不公平。
闻言,倾香的面色瞬间苍白成了一张白纸,她将剑尖往秦辰煜面前又靠近了三分,语气里已经带了几分哭腔:可是我为了你什么都愿意去做的
够了!卓洛景天再看不下去,不知何时,他脸上已经多了几分冷冽,不等倾香再度开口,抬手一招,就夺过了倾香手中的剑,你今天也累了,我送你回去。
我没有累!十哥哥!你放开我!
说着,也不管倾香的挣扎,就将她拉着出了帐篷。
看到倾香和之前两种截然不同的态度,沈倾欢看着秦辰煜有些不解的问道:她似是在抗拒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