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您命奴婢送去花厅里地那张绣富贵团圆图样的绢丝屏风被划坏了,您看?”正当尔芙倚着迎背靠枕休息的时候,负责打点各处的玉洁满脸焦急得从外面快步走了进来,急声问道。
“那就让秦嬷嬷从库里挑选其他屏风送过去吧。”尔芙闻言,半眯着眸子说道。
“奴婢已经去过管事嬷嬷那里,但是库房里的屏风都有些不妥当的地方,唯有您和四爷大婚时候用过的那尊绣着龙凤呈祥的杭锦八扇紫檀木屏风完好如初。”如果是像尔芙说得那般容易解决,玉洁也不会如此着急,她上前几步,趴在尔芙的耳边说道。
尔芙猛地瞪大了眸子,同样压低声音的问道:“你可曾亲眼去库房里瞧过了?”
不怪她会有怀疑,因为库房里的屏风不是一两样,除了女眷内室里摆放妆点的娟纱屏风和画屏外,便是紫檀木、花梨木等名贵木料精雕细琢的落地大屏风,便足足摆满了一间屋子,上面多是些吉利象征的花样,随便哪尊都能搬过去凑数,怎么就那么巧都出现问题了,容不得她不多心……
玉洁做事稳妥,自然都是检查清楚,实在是没办法才会来打扰尔芙小憩。
“那就将我和四爷大婚时候的那尊屏风送过去好了。”细细问清楚后,尔芙抬手按了按有些酸痛的额角,拧着眉头吩咐道,她不知道破坏花厅里屏风的人是何用意,但是她作为府里嫡福晋亲自操办四爷迎娶侧福晋的喜宴和典礼,总不能放着这么大的错漏不弥补,只是心里头到底是有些不舒服,那尊龙凤呈祥的屏风是佟佳贵妃特地赏下来的。
不过既然已经做出决定,她也不能在这样的节骨眼儿上黑着脸,所以很快就收敛起了脸上的不高兴,拉着身旁的薄被搭在身上,装作精力不济的样子歪在榻上,继续闭着眼睛假寐去了。
而玉洁也照着尔芙的吩咐去库房里翻找那块绣着龙凤呈祥的杭锦绣活去了。
这一天,大事小事地冒出来不少,尔芙是半点不得空闲,不过好在很快就捱到了傍晚时分,重新梳妆打扮,穿着一身颇为喜气的淡紫色绣蝶嬉花袍摆的圆领杭绸旗装,发间簪着两支浅紫色翡翠雕琢的山茶花簪,打扮得随和又不失端庄,满脸带笑地来到了揽月楼里。
因为花厅布置成了喜堂,吵吵乱乱的,不好作为接待宾客的所在,所以尔芙就将摆设喜宴的地方挪到揽月楼这边儿来了,想着热热闹闹的,倒是也没有失礼的地方。
赶在还没有宾客上门贺喜前就来到揽月楼的尔芙,先是将楼里楼外都检查一番,随后又去厨房那边瞧了瞧,确定没有任何疏漏后,这才算是小小地松了口气,不过她还没有来得及缓口气,便又忙活活地安排起了招待宾客的细节问题。
“让茉雅琦和小七过来帮忙。”
“让李荷茱李侧福晋过去花园水榭那边和佟佳侧福晋一块招呼来府的侧福晋。”
等到一切都安排妥当,这来府道贺的宾客就陆陆续续地登门了,她放下手里捧着的茶碗,安排毓秀姑姑和玉洁、秦嬷嬷等人去更靠近侧门的花厅外面迎宾,自个儿也来到了揽月楼外,笑吟吟地将一位位宾客礼让进揽月楼里用茶。
待到时间差不多,几位重量级宾客到场,她这才回到揽月楼里应酬宾客。
今个儿来府里贺喜的主要就是各宗室家眷和皇子福晋们,因为并非是迎娶嫡福晋,倒是没有朝中官宦的家眷登门,相比起她进门那场声势更大的典礼,今个儿更多了几分家宴的轻松和亲近意味来。
这也让尔芙少了些紧张,更加从容地应酬着妯娌和宗室家眷们的打趣。
天色渐沉,外面已然响起了阵阵鞭炮声和喜庆热闹的唢呐声。
揽月楼里说说笑笑的众女,相携着来到花厅里,按照大小辈分排序,找到合适的位置站定,或是落座,只等着新侧福晋进门了。
少时片刻,一阵细碎的鞭炮声响起,一袭大红蟒袍的四爷和一袭水红色喜服在身的乌拉那拉氏瑞溪就出现在了花厅门口,道喜声齐齐响起,尔芙满含深意地打量着站在角落里不引人注意的媚儿和珍珠,嘴角滑过一抹浅笑,便将注意力落在了瑞溪的身上。
一场还算场面的婚礼到了现在就算是过了大半了。
待喜娘一声‘送入洞房’的长音响起,众人就纷纷挪步到揽月楼去入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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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碌且微酸的一天,终于熬过去了。
尔芙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正院上房里坐定,连喘气都觉得辛苦万分,低声吩咐诗兰准备好洗漱的家伙式儿,哪里还有精力去吃新进门侧福晋的醋,她草草洗漱收拾一番,换上轻薄干爽的寝衣就钻到被窝里去补觉了。
仿佛眨眼的工夫,外面就响起了诗兰的声音。
“什么时辰了!”满是疲惫的尔芙哑着嗓子问道,却还是强打精神地坐起身来,撩起了身侧绣着并蒂莲花的床幔。
诗兰一边上前将软枕塞到尔芙的腰后,一边轻声回答道:“已经卯时初刻。”
“让人进来伺候洗漱吧。”尔芙抬手掩唇打了个哈欠,随口吩咐道,同时也撩开身上搭着的薄被,双腿搭在床边儿,一双如凝脂的玉足踩着绣花鞋,闭着一双还充斥着血丝的眸子,如同懒猫似的头顶着床柱赖床偷懒。
只不过外面等着伺候她洗漱的宫婢,很快就捧着各样家伙式来到了床前。
冰水拧湿的帕子,沾着青盐的精巧牙刷,漱口的香茗……等这一溜家伙式都在尔芙的身上用过一遍后,她也就彻底精神了。
喝下诗兰早就准备好的温热茶水,又用冰帕子敷过眼睛消肿,总算是打起精神的尔芙起身来到了妆台前坐定,冲着正在挑选发饰的诗情,柔声吩咐道:“不必太紧张,不过就是侧福晋进门的头一天而已。”说完,她又让诗兰放下了手里那套绣着牡丹遍地的正红色大襟旗装。
不同于佟佳氏进门时,尔芙如临大敌的做法,乌拉那拉氏瑞溪这位与先福晋同族的新侧福晋,实在是让她打不起精神来,不过她也并没有表现得太过随便,吩咐诗兰挑选了一袭明紫色绣碎花的旗装,又挑选好合适的发饰做搭配,便乖乖地坐在妆台前,任由巧手的诗兰替自个儿上妆擦粉了。
少时片刻,重新梳妆好的尔芙换上一袭明紫色绣碎花的大襟旗装出现在了穿堂里。
别看她过来得比每日都要早些,但是后院大大小小的妾室都已经到齐,正手里捧着香茗,心不在焉地盯着穿堂门口,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闲话,猛然瞧见尔芙光鲜亮丽地出现在穿堂门口,这些女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待到尔芙都走到上首摆着的宝座落座,这些女人才反应慢半拍地躬身见礼,齐齐请安道:“妾身、婢妾请福晋安。”
“坐吧。”尔芙也不挑理,淡定地摆摆手,随口打趣道,“各位妹妹来得早,想来亦是迫不及待想要见见咱们的新侧福晋呢,我亦是整晚都没有休息好呢!”
说完,她就命人取来一杯浓茶,好似精神不济似的要喝茶醒神呢。
不待宫人将准备好的热茶送到尔芙的手边,下首的小乌拉那拉氏就已经迫不及待地出言挑拨道:“这瑞溪妹妹是真没规矩,竟然要让福晋您等她!”
“珍珠姐姐,侧福晋新进府,难免不了解府里规矩。”而媚儿则帮忙遮掩道。
“呵呵,媚儿妹妹倒是会说话。”小乌拉那拉氏不高兴地嘟哝着。
“妹妹亦不过是直言直说。”身怀有孕的媚儿抚着孕肚,浅笑着反驳道。
“够了。”不耐烦听小乌拉那拉氏和媚儿打嘴仗的尔芙将手中茶碗重重放下,冷声打断了还要争辩的二人。
这下,甭管是小乌拉那拉氏,还是媚儿都乖乖闭上了嘴巴。
下首陪坐着的李荷茱李侧福晋则适时转移话题地夸赞起了尔芙鬓边簪戴着的赤金掐丝镶红宝石的石榴花步摇,而和李荷茱李侧福晋对面而坐的佟佳氏,亦是乐得配合,很快众女地话题就被二人拗到了衣裳首饰上。
约莫又过了有一炷香的工夫,四爷和乌拉那拉氏瑞溪来到了正院。
“妾身、婢妾请四爷安。”坐在上首宝座上的尔芙见状,微微挑眉,便率领着众女齐齐起身见礼道。
四爷快步上前,俯身扶起屈膝见礼的尔芙:“福晋免礼,你们也都坐吧。”
尔芙见状,嘴角微微上扬,却还是很快就躲开了四爷搀扶的动作。
到底是侧福晋进门第一天,她不愿意在这种时候落乌拉那拉氏侧福晋的脸面,她含笑让出了上首宝座,扭头吩咐诗兰搬来太师椅摆在宝座旁边,微侧着身子,和四爷齐齐落座,下首那些屈膝见礼的众女,也纷纷落座。
待到尔芙和众女都坐稳,一直站在穿堂地当间的瑞溪,这才上前见礼。
而早就已经备好茶水候着的宫婢,则很是利落地将一杯茶送到了瑞溪的跟前。
瑞溪双膝跪地,对着尔芙行过大礼后,双手捧着茶碗,高高举过头顶,递到了尔芙跟前。
别看侧福晋是上了玉牒的正经主子,却到底是妾室。
尔芙接过瑞溪捧着的茶碗,轻轻沾湿唇瓣,便算是受了瑞溪的礼,她满脸是笑地命人将瑞溪扶起,取过身侧放着的暗红色缎面锦盒打开,露出里面一对赤金镶东珠的石榴如意簪,柔声说道:“瑞溪妹妹初入王府,旁的话,我也就不多说了,这对簪子是我进府的时候,德妃娘娘赏下来的见面礼,今个儿我就将这对石榴簪转送给妹妹,希望妹妹能够事事如意。”
说完,她就将锦盒合上,交给了诗兰,由诗兰递到了瑞溪的手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