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马总"的喊声不再陌生和惊奇。
我装着没听到的,津津乐道地吞食。
马总的喊声又近了,比吃面还滋润,比茶楼里听萨克斯还美妙。
慧芬提醒:有人喊你吧?
我说没有。
话音未落,张国庆已出现在我面前:怎么没有,马总。
慧芬说,你们都师兄师弟,不能挖苦讽刺马昌俊的咧!
张国庆陪笑说,怎么会,嫂子。
我是诚心来帮马师傅的。
我扒下最后一口面,放下碗筷说,这就对。
马师傅叫得亲近。
他瞅准一旁的凳子坐下。
我问:你怎么没去卖早餐?
他说,都象你们在家开小灶,我卖给谁吃去。
他见我咽下了面,又说,笑话呵。
还想你接客到我摊子上喝早酒去。
我俩几乎同时嘿嘿笑了。
他又认真说,马师傅,我们当着外人还喊你马总的。
我说,随便。
慧芬说,要从内心发出的。
他申辩:你别怪我喊得热闹,我这人就是嬉皮笑脸的。
慧芬收洗碗筷,我起身说,我们上前去。
窄窄的房子隔出走道更狭了,他几乎要和我并着走,可惜挤不上。
他迫不急待的就着我耳朵,喷着一股子酒臭说话。
看来他是喝了早酒有备而来的,还说请我去早酒,真让人瞧不起他。
还是忍着性子听。
跟你说马总,象王逸洲这种人你不能用他了,他也不可能为你买命。
象文铁皮,红炉就垮在他手里。
什么铁算盘,我看就是不长毛的锈铁皮一块,没法锻造的。
财会就是家里的内当家,他是坚决不能用的。
我们清帐中,你也看出问题了的。
亏了几千万也说不出个让人服气的理由,简直是扯淡。
红炉过去怎么尽用这些人,完全十足的败家子。
他说得眼睛直直的,喉管凸起,嗓音象文化大革命的高音喇叭。
我坐下,让他也坐,还问他口渴不渴,要不要冷水浇浇。
实际上我是那种问客杀鸡似的关切。
人激动的时候,为什么就不注意别人的感受和表情。
他总算礼貌说了谢谢,生怕我抢麦扩风的,边坐边说。
只坐到半边屁股,还一手摸凳子将屁股移到重心的位置。
然而,他的嘴并没有住:我跟着你是铁了心的。
你是马总,现在都兴称副总,给你当个副总我心满意足,决不会觉得委屈。
我真想插一句,你不是炒面的张总嘛,何须挂个副总。
放在前几天我什么都说了的,今天我不同了,说话得考虑身份。
他的嘴一张一嗫的,仿佛电视里的快镜特写。
哎哟,到昨天我才真正明白,市里为什么把红炉白送给你,原来是你有台商作靠。
听说还是你姑丈,不看你平时象洋箱里炸鞭,噼里啪啦,你的嘴还蛮紧的。
我们这么好的人,亲如手足,却从未听你说起。
究竟是么回事,你说说。
他有些咄咄逼人的,无论是否认还是肯定都不是高明的回答。
便说,现在言论自由,随人家论头品足去。
我不在意。
他俨然说,你当真不在乎!
那种寒光神情似乎隐含着威吓。
他见我不作答,又说,你怎么不表态,就我一个人演讲似的。
我忽地转了话题,哀叹下说,红炉被折腾了这么多年,上千的职工东奔西散,各谋生路,让人不甘啊。
我这个人你是知道的,逢善的不欺,逢恶的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