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卫鞅的脸上尽是焦急的神色。
“没，没事。”秦风深吸一口气，将脑海中的那个遭受车裂之刑的少女的形象与眼前的少女的形象区分开，然后将那段可怕的景象珍藏进回忆当中。
难道是卫鞅在将来会反叛吗！？
秦风完全不敢继续想象下去。
或者这个幻象是天选者的技能效果吗！？
这确实有可能，或许正是其他国君发动了天选者专属的技能，让秦风陷入对身边亲信的猜疑，进而导致兵败。
尽管这样的猜想没有任何的依据，但秦风却下意识将其当成了救命稻草一般紧紧握住，将相关的记忆封锁住，以防敌人的阴谋诡计得逞。
“如果不舒服的话，一定要和微臣说。”卫鞅脸上露出了严肃的神情，“卫鞅虽不才，但也曾学习过一些医术，或许可解燃眉之急，但若是想标本兼治，微臣可以为君上寻访名医......”
“不，我没事。”尽管嘴上如此说着，但那虚弱的声音不管是谁听到，都会发自心底涌出一阵担忧。
从中营走出来，可以看到西边的山崖上有一层一层的洞穴，洞穴之间互相连通，宛若一个巨大的迷宫般，而这个迷宫的内部，则是房陵要塞储存粮草的地方。
仿佛是去年秋天大丰收一般，洞穴内部堆满了粮食，就算将受潮和发霉的部分全部抛弃，其粮食的量也相当于秦国全国总税赋的四分之一，可谓是一大笔财富。
但在看到如此巨额的存粮后，秦风内心的担忧不仅没有减轻，反而还愈发加重了！
如果存储着这么巨额的粮食，但却不派遣与之对应实力的士兵来防守的话，真的没有办法不相信这是陷阱。
“把所有洞穴都检查过了吗？”秦风询问身边来来往往的士兵道。
“回禀君上，目前检查了一半，洞穴里面的绝大多数都是粮食，并且把堆放在里面的麻袋挖出来，也是陈年的旧粮，由于地面上铺有茅草和石灰，因此这些粮食的质量也没有受损。”一名小队长汇报道。
“楚国究竟是为了什么，才把这一个粮仓拱手让人？”秦风不由得思索起来。
“从地理环境来看，楚国进攻这个要塞的时候，要面临山崖居高临下的射击，和要塞底部的守军，而秦国要进攻这个要塞，只需要登上西边的山崖，占领制高点，或者是从底下的平原直接派遣大军压过去......”仿佛是思索到什么一般，卫鞅眼睛一亮，紧接着便是震惊的神情，“走！回大营看地图！”
卫鞅拉着秦风朝着大营飞奔，然后气喘吁吁地停在地图前，最后再重新审视这个要塞所处的地势——
房陵要塞的西侧是山崖，东南侧也是低矮的山丘，看样子就像是漏斗一般，按道理来说，只要秦军据守住山崖和山丘，借着漏斗的窄口和山丘的高度优势阻击敌人，可谓是轻而易举。
就算敌人突破了低矮山丘的防线，要塞背靠的山崖也能提供充足的火力支援，敌人的伤亡必然会很惨重。
再退一万步讲，若是敌军真的攻破了要塞，还将秦军驱逐出了山崖顶端，那么秦军只要随便挑一个时机，再次登上山崖，然后从宽阔的大路上正面攻击，房陵要塞就会再次易手。
但是，若是仔细看房陵要塞所处的区域，就会发现房陵要塞处于一个巨大盆地的内部，而这个盆地的出口，一个在房陵北方的关隘，一个则在房陵南方的关隘，其他地区则是延绵不绝难以逾越的丘陵——
也就是说，如果将这个盆地当成一个陷阱的话，那么房陵要塞便是一个甜美的诱饵！
“君上！”卫鞅大惊失色道，“我们必须撤退了！”
“为什么？”
话音刚落，一名侍卫从营帐外飞奔而入，带来了不幸的消息——
“禀报君上，我军后方运粮车队被阻截，敌军约有两千余人！”
“什么！”
正当秦风惊慌失措时，卫鞅将代表着两千人敌军的旗帜插在秦军后方，顿时出现了可怕的情况——
“后路已经被敌人切断了！”
“难道只能够撤退了吗......”
“现在唯一的胜机，便是在敌人埋伏在山峦当中的士兵的包围圈还没形成之前，以最快的速度击破那两千人，然后迅速撤离这里！”卫鞅先是用决然的语气道，但随后又露出黯然的神情，“但是......若敌人真的是早已运筹帷幄好的话，恐怕此刻包围圈已经完成了。”
“立刻命令所有士兵，收拾装备，准备开拔！”秦风断然命令道。
“请不要担心。”卫鞅冷静地回应道，“微臣事先已经预料到或许会是陷阱了，因此特地暗中将尹薇和车臣的三千士兵派到了商於之地，并约定在大军出发半月之后，立刻南下支援君上，今天正是约定的时间，若是现在出发，那么刚好能够合击敌军！”
虽然下命令很简单，但执行命令的时候却遇到了一些小小的阻碍：在这样普遍吃不饱饭的年代，军队刚刚获得了一次胜利，缴获了敌军大量的粮食，但如今居然要立刻向后撤退，那这次作战到底有什么意义呢？
流言蜚语顿时在军营当中冒出来，但这些流言到底是自己产生的，还是有人暗中散布的，就不得而知了。
“明明获得了胜利，居然还要撤退吗......”
“这么多粮食真是可惜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啊......”
......
这些都只是简单的不情愿而已，但接下来的流言就有点惊悚了——
“君上听信卫鞅的谗言，想要将秦国带入穷途末路当中......”
“卫鞅是敌军故意派来诱导君上犯错的密探！”
“卫鞅曾经是卫国人，而卫国又与楚国十分亲近......”
......
“在短短一天之内，末将便搜集到这么多的流言，感觉有点不太对劲。”嬴虔提交了一份关于军中流言的报告，然后沉声道，“事先澄清一下，末将并非是受到流言的干扰，但末将手下的斥候确实回报说，开战之前卫鞅曾在半夜离开过营地，在天亮前才回归。”
话音刚落，卫鞅遭受车裂的幻象顿时在秦风的脑海中一闪而过。
“卫鞅会是楚国的密探吗？”
当这样的疑问产生的一瞬间，秦风骤然意识到，这种疑问将永远不会消解，就如同一座堤坝出现了一条裂缝，除非找到裂缝的位置所在，并填补上对应的材料，否则无论在堤坝背后如何修修补补，都没有办法抵挡怀疑的洪水的侵蚀。
“我真的可以相信她吗？”
......
尽管有着诸多疑问，但秦军毕竟是训练有素，在短短一个时辰之内便集结完毕，本来有人建议将这些得不到的粮食付之一炬，但秦风思考了一下，还是叹了口气，将这些粮食重新留给楚国。
“不管是秦国人还是楚国人，首先我们都是作为同一个物种生活在这里，其次才拥有国家和种族的区别。”
虽然这样的解释让某些极端的狂热者颇为不满，但绝大多数士兵还是夸赞君上的仁慈。
黑色的洪流沿着狭窄的道路朝着北方流动着，沿途是一眼难以包容尽的山峦，还有烟雨朦胧植被茂密的岭南景象，不知是不是产生了留恋，本来在朝着这里进军时，这些景象并不能引起士兵们的注意，但如今撤离的时候，却有一种眷恋不舍的情怀弥漫开来。
或许曾经拥有的就是最好的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