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格尔木没多久，平坦的地势突然山峰崛起，宽阔的草滩然无存。汽车在昆仑山脉的深山峡谷迂回前行，很快进入茫茫戈壁。阳光刺眼、岩石露，几乎见不到什么成片的绿，只有浅河、沙洲或左或右跳跃在公两侧。
进入高原腹地后气候变化多端。早上出发还红日高照、霞光万道，忽然间狂风大作、雨雪交加，到了中午气温又骤然回升，车厢里炙热难耐。可天快黑时，大风又裹挟着沙土、石子、冰雹“噼里啪啦”砸在车身上。天经历了几个四季轮回，空气也越来越稀薄，大家感到呼吸窘迫。
半，汽车才赶到住宿点。大家简单吃了点东西就躺下了。
第天，几乎所有人都不同程度有了高原反应，心慌气短，心跳加快，呼吸急促，浑身无力。
周逸飞给刚刚抽了支烟的梁队长倒了杯热水，小心端在手里吹了又吹。徐致远夹出块饼干喂给萎靡不振的杨丹丹。王雪梅闭着眼睛和同伴依偎在起。后排的李小虎、宋建华和陈西平，横七竖扭在起睡着了，分不清谁是谁。
直昏昏睡的田笑雨突然摸着口站起来，推窗要吐。司机见有人晕车并没放慢速度，照样加大马力勇往直前。张浩天伸手拉住田笑雨的衣角，担心她头栽下去。吐了几口的田笑雨缩回到座位上。张浩天摸出水壶递给她。田笑雨喝了口又想吐，再次打开车窗，风夹着雪花和寒气飘进来，有人咳了几声。张浩天赶紧关上车窗拿出自己的饭盒递给她。田笑雨有些犹豫，但最后还是忍不住接过来，吐过之后感觉轻松了许多，昏昏沉沉睡了。
张浩天把自己的外披在田笑雨身上，突然想起了她被子里的那块石头，无数个疑问在心头萦绕……
正想着，突然听见王雪梅大叫：“刘敏，刘敏！”
张浩天赶紧站起来，看见王雪梅身边的女生面青紫，双目紧闭，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过道旁的何帅说：“我注意她好长时间了，是不是，死了……”
“胡说！”梁队长跑过来把手指放在刘敏嘴边试了试，又摸了摸她的额头，大声喊周逸飞：“把氧气袋抱过来。”
周逸飞抱着个像充气枕头样的东西跑过来。梁队长打开管子放在刘敏鼻孔里。不会，刘敏慢慢睁开了眼睛，长长出了口气。全车人也松了口气回到自己座位上。梁队长把氧气袋交给王雪梅，说：“扶住，让她好好吸会！”
陈西平被吵醒了，伸伸懒腰说“我刚才做了个梦，梦见我拽着我爹的走了很久很久。”
宋建华把从他身体下抽出来说：“哪是你爹的，你把我半个身子都压麻了，现在才从你梦中解脱出来！”
大家笑了几声，算是给沉闷的空气增添了点活。
陈西平突发奇想，说：“大家都快睡着了吧，我给你们讲个故事。天晚上，师徒人去捉鬼，看见个破庙的大门莫名其妙地开了又关，关了又开。徒弟说，定是妖风。师父打了他巴掌说，这都看不出，说明这里进进出出的鬼很多。徒弟不信，大着胆子走过去看，原来就个鬼，正在用门夹核桃！”
女同学“嗷嗷”叫，男同学“哈哈”笑。
张浩天责备道：“黑灯瞎火讲什么鬼故事！”
陈西平忙说：“好好，不讲鬼故事了，给大家讲个我真实的经历。天晚上，我去自家茅房拉屎，蹲在茅坑中正集中力，突然看见对面人家的灯光忽闪忽闪的。不会，窗台下慢悠悠晃过来个白胡子老头，咳了声，闪就不见了。会，窗台下又轻飘飘走过来个长发女子，咳了声，闪又不见了……”
张浩天说：“这不还是鬼故事吗？”
陈西平阴森森地说：“后来我提上裤子，大着胆子走到窗台下看，结果……”
张浩天听见女生又在叫，打断他说：“好了好了，别讲了！”
可宋建华急着听下文，说：“快说，结果怎么了？”
陈西平笑道：“我刚走到窗户下往里看，结果，也忍住咳了声跑了。原来这家人正在厨房炒辣椒，呛死人了……”
大家都笑起来，连梁队长也忍不住扭过头笑：“你这小子，笑话还怪多！”
李小虎去摸烟，宋建华阻止道：“忍忍吧！”
李小虎又摸摸肚子，说：“烟可以忍，可饿忍不住啊！梁队长，啥时候到站呀，不让吃饭也得下去撒泡尿吧？”
梁队长看看手表，对司机交代两句，对大家说：“下车老规矩，男左女右，快去快回。”
男女同学下车各朝两个方向跑去。可大家明显感觉今天和平常不样，抬不起脚、迈不开，动作比平时沉重缓慢了许多。阵风来，田笑雨软地倒下去。张浩天把她扶起来交给身后的王雪梅，说：“当心点！”
李小虎匆匆忙忙穿好裤子，就靠在还在撒尿的宋建华背上点烟，可连划几根火柴都没点着。宋建华不耐烦地说：“好了没有，我的家伙都快冻掉了！”
旁的司机说：“别费劲儿了，这里缺氧，点不着。”
李小虎愣了下，又试了根，失望地上了车。
张浩天感觉自己的像灌了铅样，比五百吨的汽车还重，好不容易走回来，看见王雪梅和田笑雨靠在车门边抬不起，便伸手把她们拉了上来。
王雪梅正想说声“谢谢”，几滴血顺着鼻子落在手背上，她叫起来：“血！”
张浩天惊，掏出手绢递给她，并搀扶着王雪梅回到座位上。
这时，杨丹丹又出现了同样的况，整个车厢都是她的尖叫声，把大家的耳膜都要刺穿了。
张浩天走过去，对徐致远说：“看看她，怎么回事！”
徐致远手忙脚乱地给杨丹丹擦着鼻血。
梁队长听见呼喊，从另辆车上跑过来，察看了大家的况后，安道：“不要紧张，是高原反应，没关系的。不要剧烈活动，会到站了，多喝点水早点休息。”
大家这才慢慢镇定下来。
终于到了乱石滩上建起来的沱沱河运输站，大家肠辘辘地向食堂走去。
食堂里灯光灰暗，地上湿漉漉的，门口的地方还结了冰，有几个同学差点摔倒，不时有人尖叫。几个大铁盆盛着黑馒头，个铁桶里装着没有多少热气的虾皮紫菜汤。
何帅用双筷子串着六个馒头走过来。李小虎喊着“且慢且慢”，顺势从筷子上取下个，意识到自己又说了发誓抛弃的口头禅，打了自己个耳光。
何帅说：“该打！你不知道大个子快饿晕了吗，还和他抢！”
大个子胡坤大大咧咧地站着，头发像个鸡窝乱糟糟的，外穿得斜斜歪歪的，钮扣从上到下没有个是扣对的。他接过馒头说：“今天哪还吃得下六个，两个都勉为其难。”说完分个给张浩天，又递个给有气无力的陈西平，说：“高原反应厉害吧，没劲讲鬼故事了吧！”
陈西平耷拉着头不说话。
张浩天嘴里的馒头直在舌头上打转，喝了大口汤才把馒头送下去，说：“出来几天了，好想吃顿米饭呀！”
李小虎说：“你说这鬼地方，连支烟都点不着，他们是怎么生火做的饭。”
这时，何帅给大家使了个眼：“快看，那边两位。”
大家顺着他的眼神看见对面桌上的徐致远和杨丹丹正眉目传，你口我口地喂着馒头。
何帅说：“杨丹丹刚才在车上都快死了，现在又回光返照了！”
胡坤说：“我吃了这么多馒头，也没能吃出这种味道。”
宋建华扶扶眼镜说：“这是什么？这就是品味，这就是境界。”
大家有滋有味儿地边看边吃。
田笑雨走过来，说：“班长，有米饭，快去！”
张浩天放下汤跟着她走过去，先盛了碗米饭给她，问：“你是湖南人，也爱吃米饭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