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堇漫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
直到拖着木桶回到了宫奴院,她也没从震惊的状态中缓过神来。
她竟然把一个陌生的孩子带回了宫奴院?在这个危机四伏的后宫里,在她连自己的安危都无法掌控的情况下,她竟然还捡了个孩子在身边?
从宫奴院堆放干活工具的屋子拿到装花木的木桶,到拖着木桶到白日里她见着那孩子的地方,再到将孩子放入木桶中推回宫奴院,并未花去苏堇漫太多时间和力气。
但回到宫奴院时她却仿佛已经用尽全身力气般累到虚脱,鬓角处的头发被汗浸得透湿,后背也是一阵一阵的发凉。
带回孩子只是第一步,接下来还有更大更严峻的问题等着她。苏堇漫越想越觉得心慌,眼下孩子她是带回来了,接下来又该怎么办?
苏堇漫向来不认为自己是个好人,若是放到影视剧里,即便不是反派,也绝对不会是善良天真傻白甜的正派人物。对于自己今日做出的这件事情,她现在惊慌之余,又感到有些后悔。
这哪是捡了个孩子,这就是捡了个烫,不要拦着慧儿。
将怀中的孩子认真检查一遍,确认他没有伤到后,苏堇漫冷着脸开了口:你真的很想死?
自称慧儿的小姑娘咬着唇点了点头,眼神在看到苏堇漫怀中抱着的孩子时亮了一亮。
我看你今年,至多也不过十三岁吧,你的人生,才算刚刚开始你知不知道?就这样死了,岂不是可惜?
听到这处,慧儿却是哭了起来,这里这里太苦了,从我进宫到现在,身边被打死的饿死的人,已经有好多个了,说不定我也会被方姑姑打死。我想家,可是,可是我回不去,与其被打死,我还不如现在就死了算了!
好了,别的我也不多说了,你可知道,人死了之后会经历什么?地狱你听说过吗?没准地狱里比这里还苦,若是你真的死了,可就没有回头路了。苏堇漫自认不擅长安慰人,她只是将自己一直不愿死的理由拿出来了而已。
其实她又何尝忍受得了这里的生活?可是她怕死,更怕死了以后还要经历未知的恐怖。所以,不管再苦再累,她也会努力活着!
我几乎是在听到‘地狱’二字的同时,慧儿面上的哀怨就在瞬间变成了惊恐,我听说过,听说,地狱有十八层的,我不想
尤其是自尽而亡的人,我听说,那是会被牛头马面扔进油锅的!那种罪,你确定你能受的起?见慧儿有些上套,苏堇漫索性往这把火上又添了一把柴。
望着慧儿稚嫩又憔悴的面庞,苏堇漫不禁生出几分唏嘘。十三岁,放到她原来生活的那个地方,大概还只是个天真烂漫的初中生,而慧儿在这里,却每分每秒都生活在无休止的恐惧中。
可以这样说,宫奴院里的宫奴,每一个都是生活在恐惧中。慧儿如此,她自己也是如此。
行了,你就别在这寻死了。你想好好活着,至少还是有希望的。可我手上这个,却是难咯。
你,你怎么有个孩子?慧儿早就看到了苏堇漫抱在怀里的孩子,只是这会才想起来要问。
捡的。苏堇漫答的轻飘,看来她说的话还是派上了些用场,至少就目前来看,慧儿应当暂时不会有自尽的念头了。
你,这宫里怎么可能会有人掉孩子呢?只有那些尊贵的娘娘们才能生下孩子,姐姐你捡的,莫不是哪个宫里的娘娘生下的皇子公主?
不应当吧,有哪个娘娘会把自己的孩子藏在竹子里?而且我也没有听到哪个宫里的娘娘丢孩子的消息,这孩子的来路我确实不知道,但如果继续将他放在那堆竹子里,他就算不饿死也会被冻死的啊!
说是这样说,可苏堇漫心里却是半分底气也没有。难道她带回来的这个孩子真是有人偷了哪位娘娘的孩子藏在凤尾竹里的?又或者是宫里哪位宫女偷偷生下的?
想着想着,苏堇漫脑子里竟忽然闪现出‘狸猫换太子’几个字来。但她转念又否决了这个想法,就算是换,也应该是把孩子换出宫或是换到哪位哪位娘娘宫里去了才是,哪里会把孩子藏在竹子里?
不可能,我怎么想都觉得不可能。现下要紧的是,该怎么安置这个孩子,至于他的来历,只能明日再去打听。
慧儿神色严肃的点了点头,看向那孩子的神情却是异常的温柔。我入宫半年了,入宫时娘亲已经快要临盆,现在我的弟弟应当也是这般大了罢。
苏堇漫又同慧儿聊了几句,才知她是因为家境困顿,方才被父亲送来宫中做宫奴的,苏堇漫对她的怜惜不免又添了几分。
姐姐,今日慧儿这条性命也算是姐姐救下的,慧儿想与姐姐结为异姓姐妹,从今往后,你就是慧儿的亲姐姐,慧儿一定
打住!苏堇漫险些没注意到慧儿忽然转了话头,待注意到时整个人都惊住了,你说什么,结为姐妹?不行!
啊?慧儿没想到苏堇漫的反应会这般大,也是惊讶非常。
我不过就是看在你是我同事,又是个未成年人的份上,这才拉你一把。做姐妹?根据我多年看宫斗剧和宫斗的经验,后宫中的姐妹大多反目成仇,风险实在太大!苏堇漫忍不住腹诽道。
不过这些话她却是不能说给眼前这个小姑娘听的,看着慧儿委屈巴巴的表情,苏堇漫决定还是得想个借口糊弄过去,我,我小时候有算命先生给我算过命,此生不能与他人结为姐妹。否则否则两人中必有一伤,所以我跟你,不做姐妹。
慧儿似懂非懂的颔首,倒是不再坚持,姐姐,咱们不做姐妹,慧儿还可以唤你姐姐吗?
那倒是可以。
姐姐,我有个想法,在咱们这个宫奴院养个孩子实在是太难了。我知道宫里有个地方,平素是没有人去的,咱们不如先把孩子养在那里。慧儿望着苏堇漫怀中孩子,神色越来越欢喜,仿佛是在望着自己的亲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