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间,温尘竟似苍老半分起来,垂下头,很久,喃声道:“不错,我就是燕天的亲生爹爹,我是她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却也是这个世上她最恨的人,当年我为了同门师兄弟而抛下了她们母女,我愧对她们呀,心慈为了我放弃了一切,而我却终极……辜负了她,我实在是愧对她们母女,也再没有颜面往见燕儿,燕儿她对我恨之进骨却也是应当的……”
李求剑听他提到心慈这个名字,心知这两个字便是燕天生母的名字了,他从前从未听林燕天提起过,这还是第一次听到。
他忍不住道:“当年到底产生了什么事,以至让道长要离开她们母女?”
温尘大叹道:“当年鞑虏进犯我中原,我武当全部弟子正自在关外全力抵抗外敌,在与敌人浴血奋战中,我受了重伤,碰到了心慈,被她所救,便就一直在她那儿养伤,这一养伤竟已养了大半年才逐渐恢复,之后因与心慈情投意合,便就结为夫妇,却也因此与师父及师兄弟失往了接洽。”
“待三年之后武当又逢遭鞑子的袭击包围,先师派了弟子千里迢迢寻到了我,师门有难我又岂可坐视不管,当下便辞别心慈母女,随师弟连夜赶回本门。
谁知见到先师之后,他老人家却执意要我出家为道,继续掌门之位,好担负起武当的兴衰,我当时难道连女儿也已有了,又如何能出家呢。只惋惜当时师父并不知晓我早已娶妻生女,此时正逢本门大难当头,又在恩师的极力重托之下,这个人儿女私情又如何能再说的出口。”
“我几番思量……唯有暂先忍痛别离妻女选择了出家,心下本已打算好暂先出家几年,待本门度过安危一切转好之后,就再另择掌门人好自己还俗返家,谁知这一耽误,心慈竟心碎肠断,忧思成疾离世而往,我……我心下大为内疚悔恨呀,燕儿她一直认为是我害逝世了她妈妈,竟尽不肯原谅我,我……我……”
李求剑心下感叹不已,想不到燕天的生身父母竟有过这样一段辛酸往事,怨不得她的性子如此激烈任性。
当下对她从前所作过的任何异常竟再也不认为怪了,心中对她反更增长了几许怜惜,他见温尘这样贵为一派掌门的人,胸中竟也布满了哀伤与酸楚,当下更是不由大叹一声,说道:“燕天她固然固执,但却也不会不讲道理,她若是知道实情的话,定当不会怪你。”
温尘苦笑道:“她若是肯听劝的话便就好了,只惋惜她若是恨上一个人,无论那个人说上什么她也丝毫听不进往的,她由于恨我便连武当派所有的羽士也一并恨之进骨,我又如何劝得了她……”他的这番话倒是有些合乎燕天的性子。
李求剑道:“道长不必太忧虑,有机会的话我必定会帮你向燕天解释明确的。”
温尘喜声道:“你肯帮我向她解释?如此那就多谢小兄弟了,可是……怕却怕她仍不肯原谅我……”
说完,面上的笑脸又已慢慢转为苦涩,转身看向天上的明月,清风下一尊孤寂的影子,斜映在地面之上,竟有着说不出的沧桑与哀凉。
李求剑心下长长叹息一声,又道:“不知道长与太行门的铁掌门相交深不深?”温尘道:“铁兄为人一向公平耿直,疾恶如仇,他太行门与我武当派一向交情甚厚,我因钦佩他的为人与他私下交情向来甚好,一年前他还曾亲临武当与我以棋会友,唉,却没想到一年之后他竟已抛下众人……一人仙往……”
话音未犹,李求剑却不由身子一震,失声道:“什么,难道道长竟已知晓铁掌门仙往的消息了吗?”
温尘道:“不错,太行门已发出丧讯,专程派弟子前来报丧,我已派出弟子前往太行门,此事自不会有假。”
李求剑神情大怔,暗下沉思:难道铁柔心并未先往株洲,而是回了太行门么,要不然铁掌门故往的消息又如何传的如此之快,可是湖北距山西路途远远,就算对方连夜赶路却也一时难以赶回太行门,他一时只觉这其中似有蹊跷,但思绪转了数下却也转不出个头绪来。
当下只得暂抛开疑虑,开口道:“道长,我与燕天此次前来,正是为了铁掌门临终所托而来,铁掌门临终之前,要晚辈转告道长,乌龙教野心勃勃,只怕会对武当有所不利,要道长千万警惕才是。”
温尘面色沉重道:“乌龙教狼子野心,欲想灭掉武林中各大门派,我已有所察觉,难得的是铁兄临终之际……竟还不忘同道老友,特地托人前来相告,这一份耻辱苦心,我又应当如何来报……”
李求剑询问道:“乌龙教既有此野心,不知道长以后又有何打算?”
温尘沉吟道:“以乌龙教目前的权势发展已是愈来愈大,不论是与武当还是与其他任何一门派产生冲突,受害的都只会是江湖中的无辜人士,唉,武当派作为江湖大派,首当其冲都应先禁止避免这场血战,以庇护武林同道才是……”
李求剑登时全身血液,敬声道:“道长不愧为名门大派的掌门人,能以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委实不易;道长能有这般胸襟与气量,实在是我辈江湖中人的福气,晚辈实在是钦佩的很。”
温尘却只凝视夜空,缓缓喃声道:“这一场灾难又不知要在江湖中掀起多少血雨腥风……”
此时天已渐深,霜冷露重,两人沉默于一片空寂之中许久没有开口,很久,温尘才缓缓面向李求剑,眼力中布满了温和慈爱道:“天已不早,你也该回往了,只怕她还在那里等着你。”
李求剑心下虽有些不舍,但因挂念林燕天,只得恭声说道:“既然如此,那晚辈便就告辞了,道长请多保重。”说罢转身便欲离往。
这时耳边却只听温尘幽幽叹道:“她是我唯一的女儿,小兄弟既然和她在一起,那便就好好照顾她,切莫让她……再受到半点委屈,贫道在这里就先谢过小兄弟了……”
李求剑听了心下一震,再回头时,皎洁的月光下早已没了对方的半个身影,唯有叹息声还似在夜空上飘扬,久久都未散往……
李求剑回到客栈,林燕天见了却是又惊又喜,道:“你往了哪里,又怎会这么久的时间,我还认为……你不会来了呢,我本想出往寻你,可是又怕你回来后,会见不到我,所以哪里也不敢往,唯有在这里等你。”
李求剑见她重伤在身,偏还如此挂念自己,心下不由几分愧疚道:“我出门碰到了个熟人,所以回来晚了……”他虽也明知不该如此欺瞒燕天,但转念间只觉夜遇温尘道长一事,还是暂先不要告诉她的好。
林燕天道:“什么样的熟人,我认不认得?”李求剑垂下头道:“你不认得,不过幸好他又已走了,所以我这才赶回来。”林燕天一时也未曾多想,柔声道:“现下我一点也不想再呆在这儿了,大哥,我们还是离开这儿吧!”
李求剑迟疑道:“现在天还未曾亮,你又有伤在身,现在就上路只怕会对你的伤势有所不利,我担心……”林燕天却只摇头道:“可是我一点也不爱好这里,留在这里只怕对我的伤势不见得会有什么利益……,我们还是走吧!好不好?”
李求剑见她执意要走,当下也不再反对,只道:“好,你既然决心要走,那我往收拾收拾,咱们这就离开这里。”
幸好此时天际已露出一段鱼肚白,林燕天见李求剑终答应离开这里,登时不由嫣然一笑,她虽有伤缠身,但这一笑却如同芙蓉出水般秀气之极,丝尽不因伤势而清减半分。
待到天大亮之后,林燕天终因有伤在身行不了多远,李求剑便到集市上,雇了一辆马车,两人坐在马车里,一路上走走停停,停停走走,沿途观赏途中的风景,倒也逍远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