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大可在学校的一间小卖部买了一些诸如“威化饼干”、“方便面”之类的零食，正好听到里面的电视里在播报一则就业有关的新闻：“根据人社部的数据，如果加上中职毕业生和初高中毕业以后不再继续升学的学生数量，今年青年人的就业群体加在一起约有惊人的1500万。在当下国内化解过剩产能造成一部分职工下岗、经济下行压力下以及企业用工不足等大背景下，今年就业形势复杂、任务非常艰巨。”
心事重重的他，拿着食品就要走，全忘了老板找钱。就要毕业了，不能不考虑自己的出路了。他很清楚自己面临的现状，一无背景，二无特长，学校的名气也不大，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喜欢做什么，适合做什么。过年回家感受到的家庭状况让他很清醒地知道，老家是回不去的，父母也已经无力再给他任何帮助，自己的出路只能依靠自己。然而，网上投了不少求职简历，大多石沉大海，甚至连面试的机会都没有。
四年的大学生活这么快就要过去了。这四年来，日子过得平平淡淡，没有任何奇迹发生，没有意外惊喜，就像一杯白开水，没有滋味。学业谈不上优秀，但也不顽劣，成绩一般，个性也一般。路遇老师问声好，人家想半天但还是记不起你是谁。优秀的学生以后是要搞科研，顽劣的学生以后是要当老板。自己既不优秀，也谈不上顽劣，连走哪条路也不知道。
一天，肖大可和凌子航在校园的一个角落里聊天，提起找工作的事情。凌子航说：“咱们学校虽然不是什么名校，但就业也不见得就很差。就拿二班的胡亮亮来说，他刚签了深圳一家大公司，月薪都有5000元。”
肖大可睁大眼睛说道：“哇塞，这么高的工资啊。那小子也太走运了吧？”兴奋的表情就像是心底升起了一轮红太阳。一旁路过的江俊杰不屑一顾地说道：“5000块算个屁啊，一年工资还不够买深圳一平方米的房子。对于有钱人来说，5000块还不够一顿饭钱。”说完，便像风一般飘走了。
肖大可也被刚才那番话震撼了，5000块虽然不够有钱人的一顿饭钱，但自己辛辛苦苦这么长时间却还找不到这样一份工作了。凌子航脸上有些不快，朝江俊杰的背影小声骂道：“得瑟啥啊？不就是依靠父母的关系找了个公务员的饭碗，把尾巴翘到天上去了。”
听到这里，肖大可便向凌子航细细打听，原来江俊杰家庭背景不错，只要公务员考试不算太差，毕业后根据父母安排，可回南方某二线城市弄一个公务员当当。
这个消息让肖大可一下子变得有些兴奋起来。
若能通过江俊杰的父母关系，让自己也能进入公务员系统，以后一辈子就可以衣食无忧了，对父母两老也算有个体面的交待了。
只是他平时不太喜欢江俊杰这类纨绔子弟，江俊杰平时似乎也不怎么待见他。
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喜欢”
能当饭吃么，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也是可以培养的。
有了这种想法后，肖大可便有意无意接近江俊杰，平时说话做事也尽量找机会讨好恭维他。男人都是爱面子的，江俊杰受过几次肖大可在众人面前的夸耀之后，对他的态度似乎也友善起来。肖大可找到一个合适的机会，邀请江俊杰和凌子航一起下馆子吃饭。他选择了学校附近一家最好的酒楼，并定了一个包间。
不仅是凌子航，就连江俊杰也感到非常惊异，以为肖大可突然间发了什么横财。
肖大可微笑着说：“看你们这样表情，好像觉得我肖大可怎么会有钱请你们来这种地方吃饭了呢？我觉得吧，一个人有花钱的能力，才有挣钱的本事。钱不是省下来的，钱是挣下来的。对不对？”
“我也没见过你挣到什么钱啊。”凌子航不以为然地说。
“量力而行就可以了。”江俊杰淡淡地说。
“是，我承认我现在还没赚到多少钱，但人总是在不断发展的嘛，一切都要向前看。再说了，马上就要毕业了，大家难得同学一场，这同学的情分怎么也得好好表示一下吧？难道非要等到发了大财、赚了大钱才能请大家吃顿好的吗？”
凌子航心里颇有不满，心想：散伙饭也不是这样吃的呀，你若没赚到那么多，何必逞那个能呢？别混到哪一天自己没饭吃了还找人借钱。只是碍于江俊杰在场，话到嘴边没说出口。
江俊杰则心里想，请人吃饭，不是感谢关照，就是求人帮忙。不是前者，就是后者，看来要小心为妙，酒可以乱喝，但话可不能乱讲。
服务员拿着菜单上来让点菜，而凌子航的座位就在服务员旁边，肖大可伸出手示意服务员把菜单拿给他。接过菜单的肖大可又把菜单递给江俊杰，笑着说：“你来点菜吧，点完后再给子航点。”江俊杰似乎挺享受这种尊位，接过菜单，边看边点。
人与人之间，只要有一方求助另一方，他们的关系就是不对等的。求人的一方总是自觉或不自觉地将自己放在了一个低人一等的位置上，讨好献媚便成了约定俗成的套路了。这不，席间，肖大可继续他的讨好策略：“俊杰同学，过去几年一直都很优秀啊。让我等普通的学生常常望尘莫及。像你这样见多识广、博学多才的优秀毕业生，将来定是国家的栋梁之才。这次能当上公务员，必定会使整个公务员队伍熠熠生辉啊！”
一席话说得江俊杰心里格外舒坦，他笑笑说道：“你小子还真会说话。”而一旁的凌子航则显得有些不以为然，似乎还没适应肖大可这种新的风格，便自顾自地吃着东西喝着茶。
肖大可继续说：“以你的能力，将来必定飞黄腾达。升官发财，那是指日可待。到时要钱有钱，要女人有女人，包个二奶、三奶、四奶都不成问题。”他说完这话，自己都觉得有些恶心，赶紧喝一大口啤酒，然后借着吐吐舌头的机会，把自己那翻话赶紧吐出去：呸呸呸。旁边的凌子航心有厌恶，眼里透出几分鄙夷，但不好说什么。
江俊杰接过肖大可的话说：“大可，你把公务员队伍看成是什么地方？那是为人民服务的地方啊。要知道，现在中央到地方都在反腐倡廉，想靠当官发财玩女人，想都不要想。”肖大可连忙附和道：“俊杰说的是，我是一时口误，自己罚酒一杯。”说着，倒了一杯啤酒一饮而尽。
看到肖大可那狼狈样，江俊杰挑明了话说：“大可今日表现不同往日，想必是有什么事吧，有话可直接说，大家同学一场，不必拘谨。”
说话的间隙，服务员陆续上菜上来。
肖大可有点不好意思地说：“现在毕业生这么多，找工作也挺不容易的，是吧。
你爸妈本事大，不知道能不能把我...”
江俊杰很快就明白了他的意思，说道：“你是说找工作的事情吧。
其实了，我爸妈没你们想的那么大能耐，我进公务员队伍，一样的要经过笔试、面试，层层选拔，哪里是通过打声招呼就能轻易地进去？
你要是想当公务员，那就得好好准备考试吧。
笔试通过了，才有资格参加面试。
面试通过了，还有体检、政审，每一样通过才行。”
肖大可仍然不放弃：“我知道考试肯定是要参加的。只是如果有熟人的话，会不会容易些？”
“这个嘛，我就不好说了。但我觉得，与其花时间找关系，还不如好好复习一下考试。现在的国家公务员考试还是很公平公正的。以你的能力，好好准备下还是很有希望的。”江俊杰说的很从容，而且有理有据，让人无法抗拒。
只是没有得到江俊杰明确说法的肖大可，感觉心里就像浇了一盆凉水那般失落，原先火热的心顿时也冷却了下来。接着，几人又随意聊了其他一些事情。期间，江俊杰接到一个电话，然后便同肖大可、凌子航打声招呼先行离开了。
凌子航见江俊杰走后，对肖大可说道：“你知道你刚才献媚的样子有多恶心吗？我真后悔当时没有用手机拍下来。你不能为了找一份工作把自己整个人都给弄丢了啊。你以前的骨气丢到哪里去了？”
肖大可反驳道：“我为了找工作，请人吃饭又怎么啦？让你陪着吃个饭，你却说这些风凉话。”
“我只是觉得，你突然变得好现实，让我一时难以适应。任何事情在你看来，首先考虑的就是有用和无用。只要是对自己有用的就去做，全然不顾他人的眼光。我不知道你变成这样到底是好还是不好。我只是比较怀念以前那个有血有肉的肖大可。”凌子航的语气变得平缓。
肖大可没有说话，眼神深邃而又犀利看着眼前的菜盘。凌子航接着说：“我还有事，我先走了。”临走的时候还抛下一句话：“你记得买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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