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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相思最是秦楼月(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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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少长带着我两人一骑, 却是向南行去。黑马驮着两人速度不减,一路行来或急或缓, 却无当初被人追杀时的提心吊胆,反而多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旖旎情怀。什么温柔?什么灰衣杀手?前几个月的经历仿佛一个远去的恶梦, 几乎被我们遗忘在记忆中。

我悄悄看着身后揽住我腰的商少长,心中突然出现一个连自己也不敢想过的念头:

如果能总是这样,那又有多好?

我被商少长抱下马来,随手折下一条柳枝,轻声道:“快发芽了……日子过得好快,一晃两个月了呢……”我掠了掠被风吹散的头发,缓缓道:“不知道逸扬在我走后, 能不能将归云庄生意好好地办下去。”

商少长笑道:“就算是老母鸡, 也不会护着小鸡一辈子,只有你不在归云庄,他的能力才会真正展现出来,否则他的天资再高, 也只能一直在你的光芒下活着, 最后很可能就真的平庸下去。”

我失笑道:“你说的倒也对,现在让他自己一人历练也好……不对!”我看着商少长脸上现出一丝狡猾的笑意,突然灵光一闪,气得将柳枝向商少长头上打去:

“该死的商少长!你说我是老母鸡!”

熊熊的篝火,喷香的烤兔肉。

商少长递给我一串烤兔肉,笑道:“小心些,不要烫着。”

我微微一笑, 接过来不住吹开从兔肉上散出的热气,看着他熟练地将用秋水刀削下的兔肉穿在树枝上,再撒上些随身带的椒盐调料架到火上翻烤,不多时,兔肉的油脂便慢慢渗出,掉在火上发出“噼啪”的声音。商少长将肉不时翻动,见我在一旁几乎口水也要流了出来,笑道:“这些一会便好,你先吃手里的。”

我向商少长吐了吐舌头,放开肚皮大快朵颐。不一会风卷残云,我们俩个已将兔肉吃了大半。只觉这样幕天席地,开怀尽兴,亦有无穷的趣味。两人吃完后,却谁也不愿意动弹,干脆找棵大树倚了下来随意谈笑。我见商少长用秋水刀捕杀野兔,剥皮、去脏,串烤,动作一气呵成,竟似比多年的大厨都要熟练许多。不由笑道:“秋水刀是你的随身武器,没想到你却用他来烤兔子,若你的刀有灵,怕不要大哭特哭。”

商少长头转过来,朝我微微一笑,道:“刀,自古以来就是捕猎的武器,这把秋水刀在我的手中,无时无刻不浸在血腥之中,恐怕只有在此时,它才能享受到片刻安宁……”商少长随手自长衣下扯下一块布,慢慢擦拭刀身,象在安慰多年的老友这把乌黑拙质的刀,仿佛也在回应他温情的动作一般,在阳光映射下,突然射出一道明亮的刀光dd

商少长喃喃自语,仿佛自言自语,又仿佛暗暗叹息:“秋水刀……什么时候,你才能如真正的刀般,宰鸡杀兔,做一把平凡的刀,而我,也如一个平凡的人,烤烤肉,放放马,这样的日子,真是有说不出的快乐……”

“可你本就是一个不平凡的人!”我抬起头望着商少长有些迷茫的眼神,定定地道:“你注定是不平凡的人,所以秋水刀也不可能成为平凡的刀dd”我慢慢道:“别人都说由平凡入不平凡很难,可由不平凡到平凡,又何尝容易呢?”

商少长看着我认真的眼神,轻轻一笑:“那么,冰雪聪明的白衣卿相是想平凡,还是不平凡呢?”

我悠然道:“我只想做自由的人,不论平凡还是不平凡dd”我长身而起,拂去沾在衣上的枯叶:“只要让我自由,平凡也好,不平凡也罢,我都会过得自在逍遥!”

商少长看着我,眼睛微微眯起:“有的时候,真的很难想像你是个女人!”

我笑道:“你这句话已经有好多人说过了,不新鲜啦!”我向他吐了吐舌头,调皮道:“知道吗?只有老人才会重复别人的话!”

商少长哈哈大笑,亦站了起来,伸手轻轻捏了一下我的鼻尖:“小丫头,你不觉得我已经很老了么?”

你真的一点都不老,看到你的笑容,我就觉得象是在三月最温暖的阳光中。

我口中却说道:“是啊,如果你再叹息下去,你就要赶上六十岁的老爷爷了!”我抬头笑道:“你不是说过,再走几十里,就到了秦淮么,据说那里‘衣冠文物,盛于江南;文采风流,甲于海内’,好不容易来到这里,一定要看看才成!”

商少长哈哈大笑,道:“那你就不怕我留连风月,丢开你去寻欢作乐么?”

我饶是知道他是开了个玩笑,也不由得伸出手用力掐了这个杀手一下,气恨恨道:

“你这个死色鬼!”

我却不自觉声音小了下去,也只觉脸上直发烧。

dd这次却是真的脸红了。

有道是:桨声灯影连十里,歌女花船戏浊波。

商少长一手勒马,一手长鞭斜指,笑道:“看到没有?前面一片花船绣舫,便是你一直想看的白下(今南京)秦准河,河上歌女花舫数不胜数,那里,便是男人的销金窟了。”

我微微一笑,在马上稍稍挪动身子。

不需去看,耳边听得一阵阵燕语莺歌。便已得知,眼前河上艘艘花船,便是商少长口中说的男人的温柔冢,销金窟。

“真个是如古人说‘画船箫鼓,昼夜不绝’!”我放声笑道:“正好,本姑娘可从没有见过这么多有趣的妙人儿,今天是一定要去看的!”我向商少长扮了个鬼脸,道:“而且我打赌,一定你比我更想看!”

商少长哈哈大笑道:“我就知道,还是衣衣甚得我心。”

我笑道:“那还等什么,这就走!”商少长轻轻一笑,在我腰上的手臂紧了一紧,双腿轻踢马腹,一声长啸,黑马已如箭般跃了出去!

“快来快来啊!”我在人群中挤来挤去,好不容易拉着商少长挪到了河边,正前方停着几艘花舫,装扮俱是美仑美奂。中间一艘更是加倍巨大,比起其他的大了二倍有余。周围用上好丝绢绸缎装饰一新,又用新漆漆过,整只光鲜无比。在河上远远望来神气非常。只这些装饰布帛,已足小康之家四五年花费!花舫上方挂着一幅红绸,写着龙飞凤舞四个大字:春社润声。

我推推商少长:“这‘春社润声’什么意思?”

商少长道:“秦淮河上各家有名秦楼楚馆,每年在初春时分都要选出色艺双全的歌妓,在秦淮河最大的花舫上互展歌喉,再选出当地官员乡绅进行品评,这便叫‘春社’,谁家歌妓拔了头筹,技压群芳,这便是‘争春’,能先争得春至,这家歌妓代表的妓院便会得一年利市,生意大吉!今天恰好是开春社的日子,你看着,一会儿各家有名歌妓便要登场了。”

我点点头,突然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道:“你怎么对这个这么熟?”

商少长见我眼带狡黠,不由莞尔道:“你先在这里好好等,看来这春社过一会才开,我去买些干粮,我们好在路上吃!”

我含笑点头,轻声道:“可要快些回来……”

商少长笑笑,拍拍我肩,便向人群外行去。

“奴婢请问这位小姐,可是绛州白衣卿相?”

我已等了商少长半刻,仍不见他回来,却闻听身后一个甜美的女声轻轻询问。我回头一看,却是一个身着淡黄衫裙的丫环盈盈向我一拜。

我连忙扶起,讶然道:“你……你是?……”

这丫环不过十五六岁,一双眼睛却甚是灵活,娇声道:“卿相不认得奴婢,但奴婢却认得卿相!”

“哦?”我眼神瞬间变得沉静如水,向她眼神望去,缓缓道:“你又如何得知我便是绛州白衣?”

黄衫丫环让我眼神一扫,面容却不惊慌,依旧笑道:“天下谁不知白衣卿相玄衣长发,气度不凡,身为女子,不让须眉!奴婢自在秋叶阁做事,今日有幸得窥卿相芳容,才是奴婢的福份。”

我眼神一紧,冷道:“你是秋叶阁中人?叶阁主也在此么?”

黄衫丫环又是一笑,简衽一礼:“正是我家主人有请!请卿相移步小坐。”

依旧是如雪的白帏,依旧是神秘的叶知秋。

一踏进叶知秋的游船,我突然有一种奇异的感觉,好似又回到了那个美丽又神秘的和月山庄。

叶知秋绝对比那个沉寂的山庄要神秘一百倍。

他本人,便是一个神秘又神秘的谜。

叶知秋坐在白帏后,隐隐透过白帏,可看出他正啜饮香茶。

他象永远都是属于白帏后的人物,连身上也是一袭雪白衣衫,几乎同雪白的白帏融为一体。

换的只是地点和背景,他和白帏的组合,却似永远都不会变。

我微微一辑:“叶阁主,许久未见,一向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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