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渺山上有位仙人，仙人有姿容，见之乃忘俗。
这仙人上次出山，点了礼部尚书之子为徒，也就是洛氏湘竹。
匆匆十几年已过，湘竹继承北医一脉，受好友所托，头一回下了山。
长年隐居飘渺，这位青衣道士看起来不太懂人情世故，几日下来大多数时间耗在了书房里。
奇怪的是，明明见面次数不多，他和楚驯楼却生了嫌隙，气得楚驯楼跑到忘川楼住了好几天都没有回来。
洛湘竹沉不住气，抱着他那把如同本命的竹伞，从后门进，显然是打算堵人。
没想到走廊上碰巧遇到，双方四目相对脸色都不大好看的时候，宋意的声音刚巧响起。
楚驯楼闷声说：“我去请宋公子。”便转身下楼，没给洛道长说话的机会。
洛湘竹看了他一眼，便推开包厢的门。小锅上煮着清酒。
不一会儿，推门而入的正是多年不见的好友宋意，彼此倒也不是什么矫情之人，也没有什么寒暄的必要。
洛湘竹还是知道宋意女子身份的，看到那女款黑色劲装也不觉得诧异，只手倒了杯酒，示意宋意先品。
宋意大大咧咧地一坐，端起酒杯，眸子闪过深思：“我哪里得罪了这位楼主？”
楚驯楼脸色的确不好看。
说好的“宋公子”突然变成“宋姑娘”，楚驯楼看着宋意的目光仿佛看着自己的情敌。
宋姑娘话是这样说的，偏偏语气带着写打趣和试探。
洛湘竹轻笑：“早知道主公如此不着急，洛某也该掐着日子等您病发了七八次再来。”
九九归一，熬到第九次病发，宋意差不多也就没命了，洛湘竹清楚得很。
“哪里，我可是心急得很，生怕这热豆腐被人叼跑了。”宋意一笑，轻轻松松地绕开了话题。
这楚驯楼和洛湘竹有一段交情。楚驯楼之父乃是望城城主手下，当年杀妻弑子，楚驯楼为保全性命，投奔飘渺仙人。
飘渺仙人认定此子大难不死，必成祸患，反而大弟子洛湘竹心有不忍，收留了楚小可怜。
这份恩情，也是如今忘川楼愿意归降的一大原因。
“忘川楼本是西南地域情报交换场所，若实实在在算起来，占地为主，几年之内，必成气候。楚驯楼归降，实在出乎我的意料。”宋意一饮而尽，一副浅笑晏晏的样子。
道理洛湘竹明白，楚驯楼野心太大，难以把控，可那又怎么样？
“楚驯楼想要一城之主，主公难道还能不允？”洛湘竹看得透彻。
宋意笑道：“还是湘竹懂我。好刀为我所用，我又怎会有所亏待？湘竹今日助我一臂之力，日后如有需要，宋意在所不辞。”
忘川楼的价值，宋意懂。
洛湘竹没有闲空和她散扯：“我只是提醒主公一句，忘川楼势力可不仅仅是西南地区。”
宋意对上洛湘竹风淡云轻的表情，半会儿才认认真真地问：“你卖身了？”
要不是洛大公子卖身，怎么这楚驯楼跟个二傻子似的把辛辛苦苦打的江山捧着送。
这不就是话本里爱美人不爱江山的戏码照进现实吗？
洛湘竹眼神表示，你是不是有那个大冰。
半会儿楚驯楼终于带着他的欠债脸来了，一进门就听到这一句，手心蹭蹭地冒出来一层汗。
宋意假模假样地咳了几声，恬不知耻地笑脸相迎道：“楚少侠可有重要之事与本人相谈？”
这边鱼龙混杂，很难见到漂亮的小娘子，温柔可意的更是绝种。
宋意脸上常年含笑，倒是容易产生温柔此类的错觉。
当然是错觉。
楚驯楼道：“打扰主公，主公指名的那位到了。”
第一次听楚驯楼服服帖帖地喊了主公，宋意不免觉得自己这位好友的手段高超，而后反应过来，楚驯楼口中之人，乃是茶铺里的叶青律。
“带他上来。”宋意漫吩咐下去。
洛湘竹眉头一挑，倒是对叶青律产生好奇。
楚驯楼显然避嫌，又或者还在和洛湘竹闹脾气，总之下去了，叫人把叶青律送了上去，自己跑任务去了。
叶青律分明是绑架过来的，表情却如初次相见那样波澜不惊。
宋意眼底也没有任何波动。
叶青律的那双手如同上好的白玉雕琢而成，和梦里那只握着匕首直取自己性命的手很像。
从望城灭城那一天起，这种类似的梦就开始缠绕一夜又一夜。
宋意忽而觉得那真实地不像梦，而是真正的未来。甚至是已经发生过的未来。
“为什么跟踪我？”
叶青律不答，像是没有听到宋意的问话。
宋意见此，看了看一旁的洛湘竹，洛湘竹这才看了一眼这人的相貌，对宋意的做法心知肚明。
这时候宋意忽而换了温和的语气再问：“叶公子，还记得宋某吗？”
这人像是完全对刚才的逼问没有印象，抬头仔细看了看宋意的模样，片刻后分外乖巧地答：“记得。”
宋意点了点头，唇角含笑：“宋某也记得叶公子。”
叶青律像是很高兴似的，弯了弯唇，那一双皓眸成了月牙状的，像是想说什么，又觉得不好意思。
此时洛湘竹心里已经有底了，递给宋意一个眼神，宋意领会，走到叶青律身边，慢条斯理地和他聊天，最后顺顺利利地挽留了叶青律下来做客，并挥了挥手叫侍女百般小心地送了回去。
等到叶青律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宋意温柔表情荡然无存，甚至有种情感使用过度的无感状。
“茶铺看到他就觉得有点不对劲了，果然，没想到虎落平阳被犬欺这戏码还能被我用上。”宋意安静片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