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来的是一个青衣凌云髻的清秀女子,容貌虽不如韩沅明艳出挑,却胜在一股娴雅气韵,端庄稳重,身后还跟着两个双环髻丫鬟。
红衫丫头面似桃花含露,体如白雪团城,五短身材,煞是娇媚可爱。
墨衫丫头瓜子脸,黛眉远山,眼波横秋水,高挑身材,行动自成一派丰韵,煞是高冷。
为首的端丽女子扫了一眼,立即曲膝向陆琪安芷安若等行礼,然后特特俯拜在韩沅跟前:“奴婢砚香,见过夫人。”
当初勇冠侯府的信使可是再三向韩沅父母保证,勇冠侯陆贽,绝无妾室庶子。
可韩沅观她用度,却比府中一般丫鬟好太多。
“你是?”韩沅问。
砚香答的不卑不亢:“奴婢是伺候侯爷的大丫鬟,身后两个小丫头,红衣唤红茶,墨衣唤泼墨。”
什么砚香红茶泼墨,不是妾室,韩沅心中舒畅了大半。
“砚香,听闻太子殿下赏了二表哥一只安南国的大狮子,可否带我们去瞧瞧。”安若将砚香扶起来。
砚香为难道:“表姑娘见谅,侯爷吩咐,书房重地,任何人都不得入内。”
安若又来拉韩沅:“砚香,你可看清楚,二表嫂也不行吗?你一个通房侍婢,敢拦当家主母。”
通房侍婢?
韩沅刚舒畅大半的心气儿,此刻委屈的心口疼。
“够了。”韩沅挥开安若,弹弹被安若触碰过的长袖,眼光复扫向适才被称做通房的砚香,是呢,侯府只是说没妾室,却没说没通房丫头等类的侍婢。
韩沅心中醋儿酱儿油儿糖儿辣面儿倒在一处,五味杂陈,面上还是保持着大家主母的风范,问道:“砚香,拦本夫人不要紧,却惹恼两位表姑娘,你可知罪?”
砚香忙跪下磕头:“奴婢知错。”
韩沅侧过身并不受礼,转而对安氏两姐妹道:“两位表妹,既然砚香失礼,你们在此地处置就是。”
安若悻悻道:“砚香是二表哥的人,我们可不敢僭越。二表嫂做主就是。”
韩沅嘴角微勾,似是赞同,对砚香道:“两位表姑娘既不敢僭越,本夫人又是新妇,又怎能擅自越俎代庖处置侯爷的人,只怕落得个招妒的名儿。可砚香,咱们侯府是书礼之家,岂有怠慢亲戚的道理。既惹怒了两位表姑娘,你随两位表姑娘去舅府,让舅母处置如何?”
安芷嗤鼻:“哪有这样的道理,表嫂越说越没规矩。”
韩沅略微提高音调:“既知道如此不合规矩,两位表姑娘也是簪缨诗礼之家,却拿本夫人名头,在侯爷书房门口胡闹一通。又不知是何道理,是何规矩?”
安若正欲张口教训,一个商户女,凭什么对她大呼小叫,反正陆安氏宠爱,韩沅不敢发难。
可堂堂韩四姑娘也并非一味软和,又怎会给她们张口羞辱的机会,在安若开口前就驳住了。
“两位安家表妹,你们是侯府亲戚,又是来做客的,却跑来为难侯爷屋里人,为难我这个嫂嫂。明知砚香是侯爷屋里人,故意挑拨。
你们两姐妹倒是比我这个商户出身的侯夫人还要拨的一手好算盘打。是想看兄长妻妾争妒,合府不睦,勇冠侯府家宅失和,闹成全东京笑话惹怒天子,还是你二人欲插一脚、渔翁得利,想做那戏台上的娥皇女英,共侍一夫?”
安芷是未出嫁的囫囵黄花,哪里受过如此责落,气的歇斯底里:“不入流的贱籍商女。你这是什么粗鄙之言。
污蔑,诛心的污蔑。”
安若或许是被戳中心事,或许是脸皮薄,金豆子堵在眼眶,眨眼就要决堤。
韩沅被惹怒了可是张牙舞爪不管不顾,毫不嘴软:“表姑娘可别哭,沅带的都是商户粗仆,若进他们将今日事传出去,表妹被拦在表哥书房门口哭,外人指不定如何遐想。”
安若用帕子捂住脸,头也不回的往陆安氏九安院方向跑去了。
“你……”安芷怒指韩沅,红着脸跳脚,却也不可奈何,又骂不过韩沅,来来回回就一个‘你’,况还要去追安若。
陆琪一直像看大戏般,站在戏台一米外,给韩沅竖起一个大拇指。
至于砚香,韩沅当然不会昏了头的此刻去发难,但也放不下身段去搭理。
…………
“她们会不会和太夫人告状。”回了汀兰院,榆钱儿小心翼翼的问。
韩沅叹口气,敛裙坐在院子里的秋千上,陆安氏不喜态度太过明显,安芷安若会不会告状都是一样。
再则韩沅也清楚,今日她们明晃晃的羞辱,拿一个通房做筏子,何尝不是陆安氏等长辈平日里的不屑之情太过明显。
与早上的神采奕奕对比,韩沅一下午都神情恹恹的。
连晚饭都没用多少。
尤更可气的是院子里的仆妇丫头们,顾嬷嬷只认钱,不说打理事物,连带着丫鬟们都懒懒散散。
汀兰院里这幅光景,榆钱儿杏眼儿可没少替韩沅委屈,当日明明是他们侯府恳聘,信使把侯府诸人夸的天花乱坠,如今人到了,嫁妆来了,倒处处是怠慢
是以俩丫头悄悄打商量:“咱还是派大宝去别院找一趟大奶奶。”
韩沅远嫁东京,于礼,韩氏夫妇到底不能亲自送到东京,二人又不能放心小女儿,于是遣了长子韩湘夫妇一路送嫁,就住在韩氏在京中的清海别院。
定是要留到韩沅归宁后才会回江南的。
陆贽是踏着月色光辉才回到汀兰院的,他一回府,先是被叫去九安院,听他母亲好一通数落韩沅。
虽知他母亲使的是春秋笔法,略过安氏姐妹的搅屎棍性子,强调韩沅的口不择言。
陆贽既听了陆安氏一通抱怨,可不想再听韩沅哭诉。
本想在三省斋歇下,下人又来报告,韩氏江南带来的小厮悄悄往清海别院去了,新妇过门一日就闹上娘家可不是好事,也不光彩。
况且拿人手短,这年头有钱的是大爷,怎么着的稳住。
到了院中,陆贽就瞧见韩沅霜打的茄子似的,蔫在秋千上。
陆贽不耐的揉揉眉心,倒不是没手段哄小姑娘,只是长此以往,也不是个头。
陆贽站在秋千旁,轻咳一声。
韩沅闻到声响,侧转过头,不曾想竟是陆贽。
“侯爷。”
韩沅当下喜出望外站起来,笑眼弯弯,梨涡浅浅,满是不可掩饰的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