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2月8日,星期天
坐牢久了,算是真正明白了什么叫做生活清苦。闪舞网
以前在外面的时候,吃饭的时候总是改不了挑三拣四的毛病。甚至还经常因为这也不喜欢吃、那也不喜欢吃而不吃早饭。
现在倒好了,每天起床洗漱之后竟然急切地盼着早餐的稀饭和咸菜快点送来。
饿呀,是真得饿呀!
早晨,默默地坐在铺上——因为饿,连话也懒得说,女监五室里这一群在一起受难的可怜女人都是如此。
一边等着早餐,一边看着昨天被整整齐齐地码放在枕头边上的我那可怜可爱的小妹妹给我送来的过年新衣服。
目光不由自主地紧紧地落在了那双漂亮的大红色细跟高跟鞋上。
唉,我有多久没有穿过高跟鞋了!
身为一个女人,我简直已经想不起来穿高跟鞋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了。
记得我被捕的那一天——前年7月底那个的傍晚,那时,我就是一袭高贵的白色真丝绣花旗袍加一双典雅的白色细跟高跟鞋。
当晚,我就是穿着那双高跟鞋在缉毒队里戴着手铐脚镣在审讯椅上坐了一晚上。第二天,我就是狼狈不堪地踩着那好看的高跟鞋拖着铁镣,一路上跌跌撞撞被送到了这灰暗阴郁的芝州市第一看守所。
到了看守所之后,在严厉的管教严厉的命令之下,我极不情愿无可奈何地慢慢了那双高跟鞋换上了难看的看守所拖鞋。从此,我就告别了我作为一个年轻女人引以为傲的漂亮高跟鞋!
去年9月初,那个原本美丽的早秋——那一直是我最喜欢的季节,我出庭接受芝州市中级人民法院的一审审判。那天,我原本想穿上那双典雅的白色细跟高跟鞋。但是,当我捧着久违的鞋子的时候,一想到那是上一年我生日的时候阿峰送给我的这件生日礼物,又想到自己当初被捕的时候就穿着它们,感觉到它们不能给我带来一个好的征兆,于是最后作罢。最终,在女法警的催促之下还是穿上了一双普通的白色运动鞋走上了法庭。
此时此刻,我是多么想穿上眼前的这双小芳为我新买的大红色的细跟高跟鞋啊!哪怕只穿上一会儿甚至一小会儿,我也就会感到心满意足了。
真的,现在的我是如此的可怜,也是如此容易满足了。
不由自主地扯着手铐双手捧起那双喜庆的高跟鞋,脸颊紧紧地贴着鞋面。那真皮虽然几乎如同手腕上的不锈钢手铐一般冰凉,但却让人有一种很舒适的感觉。
好想让自己的双脚也能够感受到这种愉快的舒适呀。
“小妹妹,你妹妹给你买的这双鞋与你好般配哦,要不然我帮你穿上试试,怎么样啊?”善解人意的禹姐见我我死死盯着高跟鞋看着的时候就一直在旁边注视着我,此时见我捧着它们紧紧地贴在脸颊上一副爱不释手的样子,便将嘴唇贴着我的耳朵轻声说道。
“嗯!”我不由自主地连忙带着感激回应道,将漂亮喜庆的高跟鞋轻轻从自己的脸颊移开递给了禹姐。
禹姐接过高跟鞋,从她的铺位上站了起来,轻轻掀开我的被子然后弯下了腰。
随着一阵“哗啦哗啦”的脚镣铁链撞击声,漂亮的大红色高跟鞋穿到了我小巧的脚上。
紫色长款羽绒大衣、象牙白色羊绒高领毛衣、黑色小脚女裤,这些和脚上漂亮喜庆的大红色高跟鞋倒是非常般配啊!只是,紧紧锁住我白皙玉腕的锃亮不锈钢手铐和紧紧锁着我细细脚脖子外面裤脚的黢黑的粗重脚镣是那么地刺眼、那么地不协调!
“真漂亮,真好看!”众姐妹看着我的这身打扮,纷纷夸赞起来。
听着众姐妹们的夸赞,又看看手上脚上冰凉沉重的镣铐,面对着这一身怪异的打扮,我不禁连连苦笑起来。
唉,这是什么搭配呀!
正在这时候,监室铁门“咣当”被打开,季管教送来了今天的早饭。她一边安排同来的轻刑女犯将饭盒摆放到监室门口的搁架上一边不停地来回扫视着女监五室里这些可怜的没有自由的女人们。
“小芬,你的这双高跟鞋是你妹妹给你送来的吧,挺漂亮的啊!”季管教走到我的铺位前面,微笑着对我说道。
她今天居然没有一脸的公事公办,真得是难得地和蔼可亲。
我尴尬地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不过,现在在这种环境之中,你恐怕不适合穿这样的鞋子。”季管教在我低下头的时候,改变了刚才和气的语调,转而严肃地说道。。
“嗯,管教,我知道。”我连忙抬起头,低声地回答季管教道。
“我想……我想,再穿一会儿,等吃过早饭再来,吃过早饭我一定来!”略微停顿了一下,我见季管教似乎没有更严厉的表示,竟然央求她再让我穿一会儿高跟鞋。
“不行,万一你跌倒了,那就不好了!所以,你现在必须来!”季管教又恢复了凌厉的语气,大声地命令我。
一抬头,看到她的脸上已经有一些不耐烦。
我这个可怜的小女子这一次酸楚的久违的高跟鞋秀,就这样十多分钟便匆匆结束了。
当禹姐在季管教面前帮我慢慢高跟鞋的时候,季管教又轻声地带着不容分辨的语气说道:“小芬,我看你身边的东西太多了,都快摆不下了,要不然,这双高跟鞋我们替你保管吧!”
我从禹姐手里接过那双漂亮的大红色高跟鞋,再次紧紧地脸颊上贴了一会儿——此时,它们已经散发着我玉足的余温,然后,恋恋不舍地双手递给了季管教……
刚才,我还在心中激动地幻想着给我那可怜可爱的小妹妹写一封信,告诉她,姐姐我穿着她为我精心挑选的漂亮高跟鞋时,是那么地般配、那么地美丽!可是,现在,这幻想一下子就如同阳光下的肥皂泡,瞬间就破灭了。
在这阴沉沉的深牢大狱之中,再美好的幻想也只能止于幻想。
上午,在放风池中,我的眼前仍然不断地浮现着那双漂亮的高跟鞋,心中仍不断地幻想着自己穿上它们走在外面自由世界热闹的大街上风风光光得意洋洋的模样……
我还是不能够让自己停止幻想。
也许,此时此刻,幻想也是一种可怜的获取温暖的方法吧。
放风结束回到女监五室,从枕头底下取出《大唐诗选》翻阅起来,很快地又神游到了那悠远的盛唐时代,终于忘却了那双令人伤心的高跟鞋……
今天是星期天,下午又到了我们这些失去自由的可怜女人们每星期一次洗澡的时间,同往常一样,死刑犯先洗。
在顾阿姨季管教和禹姐林姐的帮助下,我和花静这两个死刑犯终于痛痛快快地洗掉身上积攒了一个礼拜的尘埃,获得了久违的一身轻松。
当我们两个在监牢里等死的可怜小女子浑身上下连同美丽的秀发都洗净吹干穿好衣服之后,顾阿姨和季管教立刻向我们走过来。
每次洗澡之后可怕的固定程序再一次重复着。
“咔擦咔嚓”,锃亮的不锈钢手铐重又紧紧地锁住我和花静主动伸出的双手。
接着,我和花静又无奈地被带回那间令人恐惧的小房间。
我先主动走到小房子中间那个冰冷的固定小铁凳上坐了下来,紧接着又伸直了。
“小芬呀,”顾阿姨见我在主动走到小铁凳上坐了下来,开口缓缓地说道:“我们这次要重新给你戴上重脚镣,希望你能够理解。”
“我能够理解,顾阿姨,您放心,我一定配合你们的工作!”我一边抬起头看着顾阿姨一边连忙说道。
吃过晚饭,女监五室的众姐妹们正在看电视的时候,顾阿姨来了。她给我送来了几本新书,我连声说着“谢谢”接过来放到枕边。
那些书主要是文学方面的,大部分我都看过。虽然如此,但也难为顾阿姨了——毕竟她不可能了解到哪些书我看过而哪些书我又没有看过,再说,即使已经看过的书,再看一遍又有何妨呢?说不定重读看过的书还会有新的收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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