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后,现在是十月,小长安的琴艺已经有所长进。
这天,这节课是学礼,礼即五礼,五礼包括:吉礼、凶礼、军礼、宾礼、嘉礼。
礼和书都是邱夫子教的,是以这节课的讲师还是邱夫子。
“昨天粗略的说了说凶礼,今天再给你们细说一下。”邱夫子扫视着学堂,一眼就看见了戳着太史恪后背的甄复。
邱夫子重重咳一声,发现甄复还是没有反应。
邱夫子背过手去,朗声道:“甄复,你来回答一下,什么是凶礼啊?”
甄复猝不及防的被点到了,只得乖乖坐好,看着邱夫子道:“嗯,凶礼啊,就是,就是葬礼。”甄复觉得自己很机智,还冲邱夫子笑了笑。
邱夫子瞪他一眼,继续道:“细说一下凶礼的过程。”
“这个,这个,就是,对!就是先要换衣服,然后装进棺材,然后请人来吊丧,最后就埋了!”甄复也参加过几个大家族的葬礼,此时结合回忆回答,顿时觉得自己越来越聪明了。
“坐下,认真听。”邱夫子凶道。
甄复瘪瘪嘴坐下,不知道自己这么完美的答案这么就不对了。
邱夫子平复心情,然后道:“太史恪,你来说。”
太史恪也没想到自己会被喊道,先是惊讶抬头,顿了顿,才道:“一般说来,先是要择定合适的日子,择定后停灵七七四十九天,三日后开丧送讣闻,这四十九天里要请禅僧拜大悲忏超度亡魂,请高道洗业醮。灵前所供之物都是按职例的,灵堂上所奏的乐曲也是按逝者品阶的。”
“不错,昨天差不多就讲到这了。”邱夫子赞许地点点头,继续道:“今天我们就细说一下灵前的奏乐。灵前所奏之乐是要根据逝者身份来奏的,武将和文臣就不一样,男子和女子的规格也有不同。”
“比若说武将,他们一般是以军礼下葬,奏的是军乐,军乐就是鼓吹之乐。要注意,这里的军礼不是五礼中的军礼。按理说只有军功显赫的男子才能军礼下葬,但凡事也有例外,有谁知道我说的这个例外是什么吗?”邱夫子问。
没有人说话,邱夫子于是道:“太史恪,你来说。”
夫子好像特别喜欢太史恪一样,太史恪受宠若惊,睁大眼睛,有些结巴了,“就是,是有一位谥号为昭的公主,她就是以军礼下葬的,由军队为她举的殡。”
“不错,不过千百年来也只有她一个女子有这样的殊荣。”邱夫子笑道。
“这,虽然是位公主,但毕竟是女子,以军礼下葬怕是于礼不合吧!”有人说道。
“嘿!我就知道会有这么说的,你说你多读些史书就不会这么问了啊!当年也的确有人质疑反对,但那也只占少数,大部分人都是敬服这位昭公主的。至于为什么,太史恪,你继续说。”邱夫子说得起劲。
“因为那位殿下才智过人,她也统率了一支军队,父兄能打下江山,也有她的一份功劳。”太史恪面带崇敬之色。
邱夫子满意地点头,然后对那个质疑的人道:“叫你平时多读点书吧!礼学不是一成不变的教条,要根据实情去加以改变的。比方说普通百姓家,有的连棺材都买不起,你总不能指责他们不从凶礼吧!记住,尽心书不如无书。”邱夫子一手捋须,一手执书,含笑说道。
小长安认真地点点头,幸好他们分到了一个好夫子,不像隔壁的夫子,那天小长安路过隔壁,听隔壁那个夫子训斥学生,小长安听得心惊肉跳,那个学生涕泗横流。
小长安几个各有各的擅长,比方说小长安,她就长于礼和数;太史恪长于礼、书、数;徐岩长于射和御;甄复都是半吊子;张文龙恰恰相反,他都是上乘的。
小长安最喜欢邱夫子的课,最怕的是射箭的课,因为教射箭的是个武将,他很凶,眼睛一瞪跟铜铃似的;太史恪也怕射箭课,一看到教射箭的那位他就冒虚汗;徐岩最喜欢射箭课了,因为那瞪着别人的铜铃眼一看到他就变成月牙眼了,最怕邱夫子的课,因为邱夫子喜欢不怀好意的对他笑,还时不时给他爹写信;甄复都无所谓,铜铃眼瞪他都瞪腻味了,至于邱夫子的信,他爹那里一抽屉呢!
张文龙也是无所谓,因为他什么都好,铜铃眼也不瞪他,邱夫子只偶尔给他爹写赞扬信。
你问李维有没有收到过邱夫子的信?当然收到过,李维不仅回了信,还时不时给邱夫子写信。
上完邱夫子的礼学课,接下来就有铜铃眼的射箭课。
上射箭课之前,铜铃眼要求大家讲袖子绑起来,害怕上射箭课的占大多数,许多文弱些的学生在礼学课上就开始发抖了。
到了上课时间,大家一起到了国子监里面的演武场,国子监里是分了文武学生的,原本徐岩不该在这里,无奈徐父想要儿子多多“知书达礼”。
“慢吞吞的,走最后的今天留下来加练。”铜铃眼声若洪钟。
于是原本拖着步子落在后面的都一窝蜂上来了,小长安和太史恪也怕啊!但往往他们两个都是被徐岩拎到演武场的。
“别怕吗!你们学学我,射箭很简单的啦!”徐岩拍着他们的背道。
“也不知道是谁一上邱夫子的课就不敢抬头。”小长安状似疑惑道。
“是啊!明明写文章背古文很简单啊!”太史恪感叹道,他是真的不能理解,不能理解为什么徐岩一篇文章几天都拿不下来。
徐岩一噎,威胁道:“好啊!一会儿杨师傅让推荐人的时候,我就推荐你们两个。”
小长安和太史恪连忙求饶,“好哥哥,你可千万别,就当我们在放屁。”
“你们熏着爷啦!”徐岩笑道。
噩梦般的射箭课开始了,还是和往常一样,铜铃眼先自己演示一遍,再让徐岩演示一遍,再让张文龙演示一遍,最后才安排其余学生开始练习。
铜铃眼、徐岩、张文龙三人射箭给人的感觉都不一样。
铜铃眼多一些戾气和利落,徐岩多一些认真和力道,张文龙则是行云流水一气呵成,让人觉得不及前两个有威胁感。
演武场一般设五个靶子,铜铃眼会把大家分为五组,一组一组的练习,每个人至少要规定的时间内射满五十支箭,五个人为一组射箭,他让徐岩和张文龙各监督一个人,他监督三个。
五十支箭可不容易,你要是被铜铃眼看到没有用力你就完了,还要再加五十支,第二天就连提笔的力气都没了。铜铃眼还不满意呢!他说他教那些武将的时候,差不多的时间,他让人家射八十箭,而且必须有超过一半是中靶的。
被铜铃眼监督的简直就是崩溃,往往铜铃眼一瞪,你就全身无力了,手上无力箭自然就跑不远了,铜铃眼看到你的箭就跑了这么点路,不由又是一怒,喝道:“混账。”
大家最渴望的就是安排被张文龙监督,张文龙多好啊,只会笑着教你,既不会瞪你,也不会骂你“混账”,还会鼓励你。
可是小长安运气不好啊!今天偏偏就是铜铃眼监督她了。小长安和太史恪是一组的难兄难弟,都在铜铃眼的眼皮子底下。
“混账。每人下学后再来演武场射五十支。”小长安和太史恪被安排上了。
小长安和太史恪灰头土脸的挨骂,一旁的徐岩无情的嘲笑,被分到张文龙那里的甄复也笑。
徐岩忍住了,甄复没有忍,于是铜铃眼看向他,怒喝道:“笑什么?好笑吗?不知羞耻,你也加五十个。”甄复脸黑了,笑容瞬间凝固,张文龙笑了。
可怕的射箭课终于熬过去了,大家都是松了一口气,徐岩上前来安慰道:“哈哈哈,不打紧的,你们三不都该习惯了吗?哈哈哈……”徐岩捧腹大笑,甄复怒而一脚,踢在了徐岩的尊臀上。
两人又是鸡飞狗跳,小长安不理会这两个,和另外两人往学堂走,接下来学习声乐,可以好好放松一下了。
上声乐课的据说是宫廷里出来的乐师,脾气还好,教的一般,声乐课就愉快地过去了,大多数人都在揉着手。
下学了,小长安三人不情愿地往演武场走,甄复是想直接走的,他也的确走过,后果就是被铜铃眼找上门,直接给他拎会演武场。
铜铃眼依旧在演武场等着被罚的学生,整个学堂二十六人,倒有差不多一半人要加练。
“三个三个来,不用功的下午就留下来陪着我吧!”铜铃眼喊道。
大家哪有不用功的,一个个使出吃奶的劲,徐岩和张文龙也来了,他们上午做陪练,铜铃眼还要他们下学后继续练习,每人一百支,互相监督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