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徐霁这么一说,萧昀漱无限唏嘘。
当初徐国公与先夫人也是浓情蜜意,随着时光蹉跎,终究也还是错付了。
于是新婚第一日,身上还带着不适的萧昀漱,就那么对着徐霁,忽然有些凶狠:“郎君日后,可莫要学阿翁。”
萧昀漱以为自己很是凶狠,但在徐霁眼里,萧昀漱不过是个纸老虎,还有些奶乎乎:“我瞧昀娘你是昨日还没受够,如今才问的出这样的话。”
萧昀漱:“……”知道了,看得出来至少你现在做不出徐国公那样的事。
而徐霁也的确做不出那样的事。
他很小的时候随着父亲徐宪,徐宪战死后跟着徐宴长大,这两个人都是先夫人所出,先夫人受的苦都看在眼里,所以他二人对感情都是认死理的,认准了便不会更改。
要不徐宴怎么在萧颐入宫暴毙之后,多少年了也不愿意娶妻呢。
一直被这种思想熏陶的徐霁,自然就随了这两位长辈。他向来冷情冷性,话也不算多,但遇到了萧昀漱之后,一切都能改。
回到家中,萧昀漱就叫来木樨,开始清点家中事务,预备着来日乔迁。
因着忽然想到方才徐宴给的那个见面礼十分不同,萧昀漱心中一直有些在意,于是现下,她便将那锦囊打开。
一看,这是块羊脂白玉鸳鸯佩。
的确是块,不是对。
鸳鸯佩,鸳鸯佩,自然是一对才叫鸳鸯佩,哪有给一半一块儿的鸳鸯佩的。
可萧昀漱越看,越觉得这半块鸳鸯佩眼熟。
她将那锦囊翻过来看了又看,这锦囊,竟怎么看,怎么像她姑母的绣工。
因为萧昀漱的女红不好,只爱打马球之类的事儿,长公主总是念叨她,她反驳说人各有所长,她只是不擅长绣女红罢了。
那些会绣东西的女郎,哪一个像她的马球打的这样好?打的和她马球一样好的女郎,又有哪个能绣东西,宋芃她不就也不会绣么!
那个时候,长公主就对她说:“谁说没有?你姑母当年的马球打的是建康城一等一的好,绣工可是被你外祖父称赞过的!”
萧昀漱不信,长公主就拿出萧颐当年的绣品给她瞧,之后便逼着她去仿着绣,所以萧昀漱对萧颐绣品的走针构图等等,都十分熟悉。
在萧昀漱看来,这分明就是自己姑母绣的锦囊。
可姑母绣的东西,为什么会在徐四叔这里?就算四叔与阿爷关系好,也不至于叫嫡亲的妹妹给一个郎君绣东西罢。
她将这话与徐霁说了,徐霁也陷入了沉思。
徐霁想到四叔这些年的作为,忽然觉得自己可能发现了什么惊天的秘密。
四月十六,是四叔每年最低沉的时候,可那也是显元皇后的忌日。
四叔当年心仪的小娘子,是被大族夺走的,能力压东海徐氏的大族,除了皇室还有谁?
在萧国公府借住的时候,萧国公是将四叔安排在显元皇后未出阁时所居住的青岫苑的,按礼来讲,女子居所不该叫男子随意进出的,萧国公最是守礼,不应该随意将男子安置在妹妹的居所中。
更何况斯人已逝,若是毫无关系的男子随意入住,怕是会扰乱亡魂。
以往四叔在四月十六,往往会喝一天的酒,把自己灌的烂醉如泥,可这两年,每到四月十六,四叔都会出门,去了哪儿也未同他们说。
而显元皇后,是葬在建康城外的皇陵的。
如此想来,四叔怕是去为显元皇后扫墓了。
“六郎,我总觉得,这个鸳鸯佩,同我幼时在姑母身上见的那个有些像。这么多的事儿,怕不是巧合罢,四叔与我姑母,是不是有什么联系呀?”
徐霁叹了口气:“长辈们的事情,我们怕是说不清啊。”
萧昀漱是个好奇心很旺盛的人:“那后日回门,我得问问阿爷!”
徐霁摸了摸她的发,什么都没有说。
他看着她,忽然就有些庆幸。
还好她好好的嫁给自己了,没有横生什么枝节。
还好她没成为显元皇后,自己也没有成为四叔。
一天疲累,到了晚上,徐霁也没舍得折腾萧昀漱,便叫她好好安睡。
第二日,萧昀漱便将徐霁院里的情况摸了个透。
因为实在没什么好摸透的。
徐霁院里一个侍女都没有,除了萧昀漱自己带来的,整个徐府里所有的女性全在徐雰院里,要么就是在后厨,再要么就是在浣衣房中。
徐雰身边也只有三个婢女,金玉、银玉和翠玉,三个都是老实本分的,不需要怎么担心。
其余的女仆也都是上了岁数的,前院的男丁又是徐霁自己管的,不需要自己操心。
再加上徐国公府的事情其实已经算是解决了最关键的部分,萧昀漱觉得自己看了许多话本子积攒的一肚子宅斗手法,毫无用武之地,她忽然就有些泄气。
将这话同徐霁说了,徐霁还笑她:“怎么,这么省事儿不好么?”
萧昀漱趴在桌上,像软了骨头:“好是好,但你这中馈如此好掌,我觉得这浪费了我满身的才华。”
徐霁将她拉起来:“也不是没什么事情教你做,只是这两日闲了些。等我们搬去徐国公府,你就会晓得现下是多么快意的时光。”
“我自然晓得你二叔一家不是好相与的,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总归还没出手,到时候再担心也来得及。”
“现下倒确实有一件事儿要教你预备。阿雰岁数也渐大了,是该议亲的时节了,可你也晓得,她与我,不甚亲近。我不晓得她欢喜什么样的郎君,也不好叫她就这样随随便便嫁了。你得了空便去问问她,来日为她选个好郎君。”
萧昀漱窝在椅子里,直瞧着徐霁笑。
人人都说徐霁冷情冷性,谁晓得他为了妹妹的亲事如此操心?阿翁说徐霁是个闷葫芦,可徐霁这些日子话倒是越来越多。
说到底,徐霁从前一直就是个内心柔软的郎君,只是一直不知道怎么好好表达出来罢了。就连现下是真的关心妹妹,他也没敢直接到徐雰面前说。
他只是闷,但不是冷。
要是自家阿兄,肯定是一路敲锣打鼓跑到自己院里,问自己欢喜什么样的,再一路敲锣打鼓跑到阿爷阿娘院里,商量着怎么把人家小郎君与自己凑做一对。
徐霁看着萧昀漱不说话,只在那里笑,有些疑惑:“你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