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好一会,谢育才开口道:“今日,又叫你为难了。”
萧明漪摇摇头,“最终还是靠主君解决了问题。”
“我母亲她……没有什么恶意的……”谢育艰难的开口,这话说出来,他自己都不信。
萧明漪嫁进谢家之后,对母亲算是毕恭毕敬,晨昏定省从不落下,比许多普通妇人都要好上许多。
但不知为何,母亲仍旧看萧明漪不顺眼,觉得萧明漪不愿意听她的话,觉得萧明漪不是真心尊敬她,觉得萧明漪对她还不够恭敬。
平心而论,谢育觉得萧明漪已经做的很好了,是母亲太过了些。
萧明漪这样的出身,如何会对一个如此跋扈的婆母言听计从呢?像如今这样没同她吵起来已经是很给面子了。
萧明漪没有说话。其实她也挺可怜谢育的,有这样一个嫡母,一辈子都没法子摆脱。
谢育看萧明漪也不是很想说话的样子,于是闭上了嘴,也什么都不说了。
晚间的时候,忽然有人往谢家送了信,谢育看了便去寻李氏。
原是李氏的侄女李婵儿要来建康城,参加赵王妃的遴选。
以李婵儿的身份,自然是不可能被选上王妃的,她来,不过是争一争侍妾的位置。
再不济,表哥姑母都在建康城,她投靠在这里,总比待在豫州老家好。
李氏看了,也一时没有说话。
当年她离开豫州去丰州之前,不是没有向兄长求助过,但那个时候兄长说,他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没有办法帮他们孤儿寡母。
在那之后之后,她才离开了豫州,前往丰州。中间将近十年的时间,她与兄长也再没什么往来,除了半年前,谢育大婚,她实在太想出这一口恶气了,便叫谢育想个法子,把结婚的请柬送到兄长手上。
不知道兄长是因为羞愧还是因为什么别的原因,谢育大婚的时候,他并没有来,只送来了贺礼。
如今,他的女儿要来建康城,他便想起还有个妹妹与外甥外甥女了么?
李氏本想直接推拒,但又怕李婵儿万一真入了赵王的眼,到时候若是要报复回来,那可不是惹了一身骚,接进家里到底也费不了太多的事。
想了又想,李氏对谢育道:“阿育,要么就把婵儿接来家吧,参加个遴选,选完了若是没选上,便叫她走人!”
“后宅之事,儿听母亲的。只是这事儿,须得再同大娘子说一声……”
“同她说什么说?这是咱们自家事,她一个姓萧的,与她有什么关系?到时候婵儿也就住我与阿胥的院,又不见她,和她说什么!”
谢育沉默了一瞬,没对母亲说什么,却下了决心,一会回到自己与萧明漪院中的时候自己同她说。
这种事情瞒又瞒不住,整个谢家不过就一个正堂与两个院落罢了,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多了个人,萧明漪必定很快就知道了,还不如自己早早就与她说清楚,免得生出什么误会。
听了谢育话的萧明漪也没做什么表示,只是淡淡地道了声“知道了”,谢育也不好再说什么,这话后来便掩下不提。
九月初十,李婵儿便来到了建康城。
当她站在谢家门口的时候,难免发出了惊叹。
对她来说,谢家的府邸已经是极尽奢华了,她心里想道:“这建康城中果然处处富贵,就连我这愣头愣脑的表哥都混出了个人样儿。这次建康之行果然没白来,即使没能选上,能住在这样的地方,也是极好的。”
李婵儿如此感叹着,便开始敲谢家的门。
“叩叩”。
没多久,谢府里便有人迎了出来。是看门的小厮谢宝。
“敢问是哪位?”谢宝问道。
“我是谢将军的表妹,谢老夫人的侄女,你往里通报就是。”说着,便将自己的名贴给递了上去。
早听说建康城规矩多,拜见人要先递帖子,所以自己才准备了这些。
此外,李婵儿还往谢宝手里塞了些碎银,谢宝掂量着,怕是有一两重。
谢宝揣着银子,赶忙往老夫人院里去了,早就听说有位表小姐要来家住,听说还是要参加赵王妃遴选的,这若是以后真飞上枝头做凤凰了,可不是要巴结着些。
更何况,不看其他的,就是看在银子的面子上,他也要跑的快些。
李氏听说侄女到了,看了名帖之后,不急不慌,将将开始拾掇自己,只叫谢宝先让李婵儿在前堂中先等着。
李氏来建康城这些日子,别的没怎么学会,这些规矩倒是学了一堆。
她知道,现下是这侄女儿有求于自己,她于这侄女儿而言,已经是建康城的贵人了。
贵人么,就该是端着架子的,李婵儿等着,也是应该的。
李婵儿在谢家的前堂中呆了约莫半个时辰,李氏才从她的西院中慢慢走了出来。
“姑母!”李婵儿极亲切的叫了一声,眼中似乎都有了一丝泪花,“这么多年没有见姑母,姑母都轻减了。”
话说的情深意重,似乎两人真是什么情谊真切的姑侄。
李婵儿的话里听不出半分对自己被晾了这么久的不满,也听不出半分与李氏多年不见的隔阂。
李氏也做出了样子:“这么多年不见婵儿,婵儿也长成大姑娘了,马上都要议亲了。”
李婵儿做出了有些娇羞的模样:“我们这样的人,说什么议亲?能与皇家有个一丝半点儿的联系,那都是上天垂怜。哪能比的上表哥,迎娶的,可是正经的皇家郡主呢。听说这位郡主的父亲,还是大世家的家主,这样高贵的身份,也只有表哥才能配得上呢。”
李氏听了,很有些得意。
不管私下里,李氏对萧明漪有多么不满,但是在外头,那些个什么世家贵妇,哪一个不羡慕自己家里有这么一个儿媳?
虽然萧明漪的性子不太合自己的心意,但不得不说,这个儿媳,真是给自己长了不少的脸面。
“害,那还是皇帝老爷瞧着我们阿育是个有功的,才做了这门婚事,不然我们也未必会要这样的一个儿媳呢。”在侄女面前,李氏没有半分隐藏自己的倨傲。
李婵儿听了,有些瞠目结舌。
在家的时候,父亲曾经对自己谈起过自己的这位姑姑,虽然说不上是什么美人,但年轻时,性子是一等一的好,而且又十分识大体,若不是谢家出了那样的事情,她也不会离开豫州。
但李婵儿今日一看,姑母与自己想的完全不同。
别说什么识大体了,眼界竟狭隘至此。
她竟然这样明目张胆地就说自己对那肃安郡主不够满意,她难道不怕萧国公与长公主震怒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