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一个人这边站着,一起玩啊!”杜降真离开人群过来,热情喊。
“算了,我跟她们身份不相称。”陈郁金咬牙,手里帕子绞成一团。
“是我方才说错什么了吗?”杜降真诧道。
自知没说错什么,方才介绍陈郁金身份时还体贴地没提她是奶娘之女,只那些小娘眼睛何其尖锐,哪有看不出陈郁金出身的,一个下人之女,不配跟大家小娘一起玩,把她带到闺秀们中来,便是要让她自惭,进而更依赖信任自己。
陈郁金摇头,看她满眼关切,感动得眼眶都红了。
“不理她们了,咱们俩玩。”杜降真道,撇开众人,只与陈郁金一起玩耍,玩着玩着,也不喊陈娘了,亲热地叫郁娘,还让陈郁金如家人一般喊她真娘。
曲江边逛了一圈,杜降真摘了一朵桃花簪到陈郁金髻边,赞道:“郁娘好颜色,品香会那日也别簪金银俗物了,一朵桃花恰好。”
“品香会?”陈郁金临水自照,扶着髻边桃花的手僵住。
“是啊,这可是香道盛事,那日到场的都是风流名士青年才俊,郁娘难道不出席?”杜降真道。
“也不知哪家办的,无亲无故的,哪好意思打扰。”陈郁金干笑,眼神闪烁,不敢与杜降真对视。
杜降真格噔了一下,始料不及。
陈郁金是那种心里有什么都摆脸上的人,这神情分明是知道品香会内情的,明知道却还假装不知道,如何挑唆她捣乱?
也许是昨日自己那样试探后,栴檀叮嘱过她了。
“郁娘莫不是有什么不方便?”杜降真凑近,嫡亲姐妹般的亲热劲儿勾起陈郁金胳膊。
“没有。”陈郁金抽出胳膊,举着袖子扇风,东张西望回避。
杜降真撩拔:“是苏二娘拘束着你吗?苏二娘是不是惧着你貌美,人前多走动了夺了她风头?”
陈郁金睫毛闪了闪,眼里浮起愤懑之色。
杜降真暗笑,引诱怂恿:“参加品香会的都是长安城名人,郁娘露面,如花美貌得口口相传,不出旬日定声名鹊起,那时苏二娘也不能压住你了。”
陈郁金绞手指。
杜降真自为得计,方要接着不动声色教她破坏品香会,却听陈郁金嗤笑一声,道:“说起美貌,我倒想起一个人,不知真娘认不认识,叫覃杏娘。”杜降真愕然,委实没料到,陈郁金不止不受撩拔,还转移话题。
“那女人忒不要脸……”说起覃杏娘,陈郁金滔滔不绝。
这一日直到回城分手,杜降真再也没机会提“品香会”二字,在她想往品香会上头带时,陈郁金就说其他话打岔。
随后几日,杜降真让人悄悄守着苏府,却不再见陈郁金外出。
显然,陈郁金在躲避她。
杜降真气得大骂。
骂得再难听也见不着人,且陈郁金有意躲她,即便见了面,也无法挑唆她破坏品香会。
及第楼的香室已装饰妥当,日期定在四月初一,香帖发了,香友六人,工部侍郎元微之,中书舍人白乐天,同平章事杜佑的孙子杜牧之等,不是朝中举足轻重的人,就是少年才俊名动天下的逸士。
进入夏日,阳光渐次猛烈,凝翠居众人的感受更深,恍如一夜跌进火海里,她们的主子不骂人,不砸东西,可那冷凝的一字眉,阴沉沉的眼里随时要烧出来的火焰,都把她们怵得呼吸都放轻,生怕触杜降真霉头。
“不然,由下奴装疯卖傻去搅局。”宝景道,众人是怕,他则是心疼,看不得杜降真烦恼。
“杜沉榆心思缜密,定布置的很妥当周全,你去,连及第楼的门都进不去。”杜降真道。
“那我们就坐以待毙?”宝景急得赤眉白目。
自然不能。
杜降真细细思索。
外人进不去,自己人却不然,陈郁金不上当,还有个傻子陈平,那日使手段让陈平进去捣乱?
只是想一想,随即否定,陈平唯栴檀之命是从,费尽心机,那日栴檀喊一声,陈平就会立时化身石头,一动不动,半点不妨碍品香会进程。
又琢磨苏家的其他人,申氏识大体且沉得住气,以栴檀利益为重,不可能被利用,那些下奴从没接触过,急切中想找人出来重利引诱来不及了。
除了栴檀,主办品香会的还有杜沉榆跟孟明庭,还可以从杜孟两家里找人。
杜降真心思在杜家的下奴里头挨个数过,摇头否定。
集雅居的人上至贴身服侍杜沉榆的宝颉,下至洒扫婢子,跟他一般都是不食人间烟火满身正气,无法金银财帛打动。
杜家其他人去了跟宝景一般根本进不了及第楼。
杜降真把心思转到孟家上,忽而柳暗花明,眼前豁然开朗。
“大娘想到法子了?”宝景喜滋滋问。
“想到了。”杜降真大笑,道:“覃杏娘。”
那日陈郁金滔滔不绝骂覃杏娘不守闺礼无耻放荡,听得她无聊的紧,此时想起来,覃杏娘可不就是绝佳人选,要挑唆覃杏娘去捣乱,连她自己出面都不用,唤宝景:“去请新月楼的掌柜过来。”
叶氏得宠,衣裳首饰几日一置办,是新月楼的大主顾,新月楼掌柜听说杜降真找她,急急忙忙赶过来,杜降真要她办的,在她看来不过说几句闲话,自无不可,回去后,当即寻了借口到孟府,借送首饰给孟赵氏挑选的机会,在赵氏面前嚼舌根。
孟明庭花重金买香品包下及第楼,帮苏家办品香会。
赵氏闻言,当即气得七窍生烟。
在她心中,孟明庭赚的钱也是孟家的,是她的,不容孟明庭手脚撒漫乱花。
“那些香品收起来,能卖不少金呢。”新月楼掌柜按杜降真授意的道。
赵氏爱财如命,眼睛一亮:“我若把香品要来了,卖给你,你要不要?”
“自然是要的,有多少要多少。”新月楼掌柜道,瞥一眼赵氏,“孟大郎必是妥当地收着香品的,你如何拿得到?”
“品香会前收着,品香会开时难道还收着?”赵氏胸有成竹。
“那日怕是门前有人守着的,你进不去。”新月楼掌柜道。
“我老皮老肉老脸自然进不去,换了我女儿,可没谁拦得住她。”赵氏得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