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昭仪有贺氏这个耳目,零陵和栴檀见面的情形没看到,只从侧面听,也觉栴檀不仅是受苏家恩惠的人,她很快把栴檀和苏都夷早夭的二女儿联系到一处,且从蛛丝马迹中确定,栴檀就是苏都夷那个天生凤命的二女儿。
贺氏挑唆钱慎知在栴檀到教坊找苏零陵时令她失身寻欢客人,想借此斩断栴檀羽翼,钱慎知没采纳。秦昭仪眼看栴檀有条不紊一步一步踏出翻案的路子,中间又出了个智谋无双的杜沉榆帮她,杜沉榆又搭上王藻,不由得焦急,遂安排苏启鸣在栴檀出府时报讯,张荣在东宫里头巧言挑动李湛出门与栴檀偶遇,欲借李湛之手,既除栴檀,又断李湛储君之路,谁知数次偶遇,栴檀都极机警避过祸事,甚至被强迫进东宫后,也巧妙地全身而退。
皇帝下旨藏香堂和怀香堂万寿节献香,苏家香明显高于杜家香,极大可能获皇商殊荣,秦昭仪在逼陈郁金指证栴檀是苏家二女儿未遂后,又让苏启鸣给栴檀下毒,不料杜沉榆有所提防,安排及第楼给栴檀送吃食,未能成事。
又让苏启鸣在那日栴檀进宫献香后,潜进香坊毁掉香坊里所有香品,使栴檀在丢了御极香后无香可献。
藏香堂有香品,栴檀若是从藏香堂拿香品,她事先安排人准备参栴檀一本,说栴檀藐视君威皇权没精心准备寿香随意拿香品晋上,让栴檀当不上皇商,谁知杜沉榆盯着香坊,苏启鸣什么都做不了。
事先还使人在那日挑唆赵氏和覃杏娘学骑马,孟甘松因而把马牵走,要让栴檀回府拿香没马骑走路慢误事,谁知杜沉榆到杜家牵马过去,又是功败垂成。
贺氏喜宝景青葱稚嫩少年不过幌子,实则是受她授意,特意接近宝景,而后通过宝景,利用杜降真对付栴檀。
宝景成岐阳公主入幕之宾,也是她从中巧言挑动岐阳公主的春情并用了媚药促成。
岐阳公主不知她的图谋,她要让岐阳公主帮着对付栴檀,只能让岐阳与宝景有私情,而后为帮宝景本家杜家出力。
宝景极机灵,生得也好,一心想帮杜降真,使了浑身解数讨好岐阳公主,倒是没要她费什么工夫。
秦昭仪进门,听张荣禀报过一切,霎时脸阴如霾,“苏启鸣这步临时起意的棋走得极妙,陈郁金没脑子的很,李湛行事无所顾忌,为何凑到一起没弄出事来?”
“陈郁金简直就没骨头,李湛说什么就什么,因而不仅没激恼李湛,反哄得李湛很开心。”张荣悻悻然道。
秦昭仪沉默,思忖片刻,道:“绝不能给苏栴檀在杏园宴上露面,以她的机敏,以苏家香的高妙,也许真能为杜百濯谋得不寻常入仕之路。”
“还有三日,可以做很多事。”张荣沉眉阴阴一笑,凑近秦昭仪,低低道:“香。”
秦昭仪眉头一跳:“从陈郁金送给李湛的香品上动手脚?”
张荣点头,“眼下看来陛下已定了李湛为储君的心,李湛不除,四殿下就没机会,不如在香品里下毒,除李湛又嫁祸苏栴檀,一箭双雕。”
“平露金香藏毒已被质疑,同样的方法再用,嫁祸苏栴檀有些难了。”秦昭仪沉吟。
下毒非同小可,虽说难得李湛对苏栴檀不设防,陈郁金送的香品不查验,除掉他的好机会,然,若事后不能脱身把自己搭了进去,多年谋划便前功尽弃了。
思量些时,秦昭仪有了主意,“香品你带了一些出来了吗?”
“带了。”张荣从袖袋里摸出一个小油布包,里头褐黄色一小掇篆香香粉。
秦昭仪伸手,纤纤手指翻了翻香粉,低低吩咐:“把香品带给杜降真,让杜降真在香里加其他香材弄成劣香。”
“弄劣香?”张荣有些不解。
“李湛喜欢苏栴檀,固有其美貌之故,却也因她调制的香品着实高妙,把香品弄得劣不可闻,让李湛厌了栴檀,便能阻止李湛带苏栴檀出席杏园宴。”秦昭仪微微一笑。
“昭仪妙着。”张荣奉承,出门,唤了个人,命送香给杜降真。
香品修制不易,要破坏却不难,篆香香粉比香饼香精香丸等相比又更容易。
杜降真分析过香材,研磨了橘柚香和唵叭香两种香粉,交给来人,道渗进香品里,混合了搅匀了即可。
张荣在东宫中着意拉拢人,外头看着不显山不露水,实则除了长史卫率等高位官员许多人都与他交好,入内库在香上动手脚颇费了些工夫,却也不难。
李湛还没吩咐焚香,张荣也不着急。
杏园宴前到李湛跟前提一两句,唆使他品香即可。
王萩回到东宫,跟李湛求了香品,他在东宫有单独宿处,回房后即焚香。
十步见方房间,灯光幽幽,沉寂里,篆香烟起,香息入五感,王萩皱眉,他不是爱香之人,香道门外汉,只是,怎么不懂,也浑不觉嗅到的是好香,香息纷乱嘈杂,恍如数百只苍蝇嗡嗡飞舞,绿头金睛,茅坑里刚钻出来,翅膀上还有躁矢,蹿动间有隐隐约约粪便味儿,令人眼花缭乱之余,忍不住想捂鼻遁逃。
王萩此前进出崇仁殿闻过栴檀制的香品,香息或甜柔滑爽香感丰富,或清新醇厚芳芬四溢,俱皆极妙,再不见如此的,心头咯噔了一下。
并不会认为栴檀调的香品劣,当即往香品被人动过上头想。
不知李湛什么时候要焚香,王萩不敢耽搁,把香灭了,剩下香粉收起,出东宫,也不回司空府请王藻居中传话问话,急往苏府赶。
栴檀和杜沉榆请王藻安排人验香,不过谨慎起见,心中其实不认为会出什么事。
篆香焚上,香息呛得人几欲作呕。
孟明庭跳起来,飞快拿香压灭火苗。
三月里,一年最适宜的天气,春风一阵比一阵和柔,枝头绿叶荡漾起伏,声如华美的乐章,栴檀抓着锦缎垫子,如置身腊月里,手里湿漉漉都是冷汗。
“不是你制的香?”王萩焦灼问。
栴檀点头。
孟明庭十分难忍表情,道:“原香是苏栴檀调的,后来又渗入橘柚香和唵叭香两种香,与原来的香材香性相冲,变成劣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