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家三人出宫,一路上都没言语。
杜千和青白一张脸,含胸驼背,微微浮肿的眼袋使他看起来一夕间老了十岁。
杜降真攥着袖子,眉心紧绞,心神不宁。
宝景低眉,眼角看一会杜降真,看一会杜千和,马车进杜府,三人下车,杜千和埋头走路,宝景看杜降真没开口的打算,不愿看着良机坐失,快走几步追上杜千和,问道:“郎君要怎么处置大郎和二郎?”
杜千和眯眼,迷惑问:“处置他俩?为什么要处置他俩?”
“苏栴檀晋上的香是孟明庭后来跑回苏府拿的,若不是二郎阻了郎君跟大娘进宫的时间,孟明庭可来不及把香送到苏栴檀手里。”宝景道。
杜千和神思恍惚,宝景提起方想起来,前后一串连,果是宝景说的这般,由不得满腔怒火,咬牙切齿恨骂:“这个逆子!”
要生嚼杜百濯皮肉。
“孟明庭飞奔过来骑的是大郎的青骓马,后来还跟着二郎的红鬃马,那时候二郎拦在郎君马车前,想必是大郎回家来牵马去给他的,若不是他们配合的如此默契,今日献香的就只有咱们杜家了,自然咱们家就是皇商了。”宝景又道。
杜千和一寻思,果然如此,登时气得捶心肝,面庞紫胀,几乎吐血。
“这两个逆子,我绝不轻饶!”
“郎君别生气,气坏了身子可就如仇人的意了。”宝景劝道,悄悄推杜降真。
杜降真忙上前,为杜千和抚背,明是劝,实则挑唆:“大兄二兄不念父子之情,阿耶却不能,包容他们一二罢。”
“他们不念父子之情,我又何必容忍,身为杜家子,却一次又一次帮苏栴檀对付自家,皇商之争非同小可,他们……他们怎么能这样做,况且,今日不仅失去当皇商的机会,更……”杜千和恨骂,宝景跟前站着,骂一半顿住,赤红的脸庞胀成了紫黑。
“他俩那么大了,又不能打一顿。”杜降真叹道。
“谁说不能打了?”杜千和被提醒,省起除了赶儿子出府,还有打一顿这个法子,赶儿子出府伤杜家脸面不能做,父亲打儿子一顿却无妨的,厉声咆哮:“给我把两个逆子叫回来。”
杜百濯从教坊出来,走了一路还是魂游天外。
零陵今日跟往时好像不一样,她好像不抗拒他了,她是不是愿意接受他了?她愿意了,两个人是不是就能在一起了?
他要娶她,一辈子相依相伴,生儿育女。
杜千和抬头间,看到杜百濯晃晃悠悠走进府来,心道你还有脸回来,还有脸笑,大喊家奴:“给我把逆子按住。”
被脸朝下按倒地上,杜百濯兀自未回神。
杜千和等不及请家法,门房里头备着打贼的粗木棍拿了一根出来,照准杜百濯屁股重重打了下去。
杜百濯惨叫,声冲云宵。
杜降真往内院方向望一眼,眼珠转了转,道:“阿耶,还是别打了,一会我阿娘听到过来了,定是心疼阿兄要求情要劝阿耶的。”
“谁求情都不管用,我揍不死这个不肖子我就不做这家主了。”杜千和大叫,喊宝杲:“把逆子嘴巴给我堵上,按结实了。”
又瞪左右,“都给我站好,不准去给里头报讯。”
杜百濯回过神来欲寻求脱身,杜降真已三言两语借杜千和之手把他的生门堵死。
木棍击肉沉重的闷响一声接一声,杜百濯绯红的袍摆和裤子子渐渐湿润,始则暗红,血水洇染开,红到极处成了黑,先是屁股位置,继而往上往下浸染,大腿乃至腰上部位都湿了,脸颊贴着青砖地面,绝美的脸庞如暴风雨里的桃花,湿漉漉冷汗浸染,苍白晦暗。
杜降真心满意足,招手宝景回凝翠居。
两人情稠意浓,渐渐不避人耳目,满月知他俩个有一腿,侍候杜降真地台上坐下,奉上热茶汤水,识趣的招手把人都带了出去。
“可惜不能挑唆得阿耶把他弄死。”杜降真微有遗憾。
“只要二郎大郎一心帮着苏栴檀,今日这样的机会有的是,第一回小惩薄戒,第二回什么光景就难说了,更不说第三回第四回。”宝景笑道,弯腰下去,殷勤地绞湿帕子,为杜降真净面擦手。
“倒也是,他俩个不知中的什么邪,居然不帮自家帮外人。”杜降真嗤笑,歪心斜肠唯利是图,无法理解杜沉榆杜百濯的浩然正气,当他俩个白痴傻子,笑了些时,恨骂:“若不是他俩个坏事,杜家已是皇商。”
“难说,苏栴檀制香之技委实高妙。”宝景沉吟道。
杜降真回想麟德殿中御极香焚起之时那股子美妙的香息,微有失神,幽幽道:“若我能得到苏家香谱,我也能制出那样的香。”
宝景觉得未必,然杜降真说什么就是什么,哪怕她说日头是西边升起来的,他也是赞同的,重重点头,切切道:“下奴一定想办法帮大娘夺得苏家香谱。”
“知道你个狗奴忠心耿耿。”杜降真大笑,摸宝景头,看看宝景自长成后,英武有之,俊俏有之,不由暗赞,笑呵呵道:“杜悰大殿上一直针对苏栴檀偏帮杜家,不知是不是岐阳公主吹了枕边风,你个狗奴能耐不小。”
“下奴再多找几次岐阳公主,讨些便利好处。”宝景得了夸奖,大受鼓舞。
杜降真欢笑,歪身躺倒。
宝景会意,凑上前把人搂住。
这些日子忙着筹备寿香,不得空亲热,两人都有些饥渴难耐,你亲我一口我亲你一口,你摸我一下我摸你一下,浓情蜜意好不快活。
房门忽地咚咚响,满月外头大声道:“大娘,宝杲奉郎君的命过来传大娘。”
杜降真正得趣,不想停。
“让他回郎君,我少时就过去。”
“大娘,不能等,得马上过去。”宝杲声音突兀响起。
杜降真一呆,宝杲最是有眼色,素日颇尊重自己,这么说,难道是又出什么事了,推开宝景,整了整仪容,理了理衣裙,髻发有些松,裙摆微有褶皱,却也还行,走过去开门,门外宝杲一脸沉重,心头沉了沉,问道:“可知郎君唤我过去所为何事?”
“大郎回来了,大发雷霆,郎君扛不住,把错都推大娘身上了。”宝杲小声道。
“我何错之有?”杜降真大笑,问得杜千和与杜沉榆在正厅,抬步往正厅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