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时候,正常的选择都是活着。
尤其是当自己的死还要搭上其他亚特兰蒂斯的人性命,以及人类和这块新大陆的关系时,亚瑟的选择显而易见。
“我带你去见奥姆。”他深吸一口气,“你不能破坏亚特兰蒂斯和陆地的谈判。”
“破坏不破坏我说了算。”路西法道,“你没有提条件的资格,库瑞先生。”
剑锋稍稍离开了亚瑟的脖子,亚瑟低头一瞥,那剑刃上还染了血。路西法伸手轻轻一点他穿着皮甲的后背:“奥姆在哪里?”新八一首发
“他在大陆的中央,”亚瑟道,“但他离这里有200海里。”
“所以?”
“所以,你想靠两条腿走过去是不太现实的。”亚瑟一耸肩,“我一般从水里走。”
“而我一般从天上走。”路西法道。他身后的六翼完全展开,振动几下飞起来。亚瑟身上缠了一条黑色的链子,把他拦腰带离了地面。
“喂——喂!”亚瑟腰上的链子让他重心不稳地大头向下,“我不想这样飞——”
他凌乱的头发被迎面而来的风一吹,扑进了他张开的嘴里。
路西法一撇嘴。
他加快了速度,丝毫不管亚特兰蒂斯的王子大头朝下被灌了一嘴的风以及带着海水咸味的头发。他略过亚特兰蒂斯的上空,注意到这块大陆上有许多高耸的建筑,也有些凹陷的地区,像是海谷。
还有巨大的礁石、斑斓的珊瑚礁……虽然那些可怜的生物在曝晒这么多天后应该早已死去,但仍然留下了漂亮的遗迹。还有大片大片死去的海葵,即使已经完全干燥,也在地面上印下美丽危险的颜色。高耸的岩石上析出白色的盐块,从高处看去像是小号的雪山。
不管是不是出自这个世界的神明之手,这块大陆都是一种慷慨的馈赠。路西法注意到了一座雄伟华丽的宫殿,虽然墙上缀了些盐块,但看得出已经被人精心清理过了。
“应该就是那里。”他低头问亚瑟,“是不是?”
亚瑟满嘴头发,吐了两次才把头发吐出来:“呸、呸——我说,是的!”风灌进他的耳朵,他听不见自己说话,但此时他已经无暇去想他是怎么在这样的噪音里还能听见路西法说话的。
路西法翅膀一立,俯冲下去。亚瑟看着宫殿的屋顶离自己的脸越来越近,不由自主地张开嘴发出灵魂的吼叫:“啊——”
然后又被自己的头发糊了一嘴。
路西法在亚瑟的脸快要砸到屋顶时停了下来,拽着堕落圣光锁链一甩,把皮糙肉厚的混血王子甩到一边。他向前走了两步,一脚踏在屋顶的边缘,向下看。
一群穿着制服的亚特兰蒂斯人举着三叉戟,虎视眈眈地对着他。
路西法转过身,同时收了翅膀。翅膀缩进他的背部,那件黑色军礼服表面像是水波一样荡了一下,被回缩的翅膀分开又迅速闭合,恢复成原来的样子,看不出任何撕裂的痕迹。
路西法轻轻一拽锁链:“起来了。”
亚瑟还头晕脑胀地趴在地上,闻言坐起来,试图解开身上的锁链。路西法又一拽锁链,那黑色的链子化成一缕缕黑色的雾气没入路西法体内。亚瑟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踉跄了几步。这个功夫,路西法已经再次亮出了剑,架在亚瑟的脖子上。
这次,剑锋上萦绕着的不再是光,而是不详的黑色力量。路西法挟持着亚瑟跳下屋顶,在其他亚特兰蒂斯人攻击他之前开口道:“我要见亚特兰蒂斯王。”
他顿了顿,补充一句:“以异世界神明的身份。”
亚瑟不顾还架在脖子上的剑,诧异地回头看了路西法一眼。异世界神明?他刚刚不是幻听?
显然亚瑟在天上飞了一圈的消息早就传到了奥姆这里,路西法要求见奥姆后不过两分钟,现任亚特兰蒂斯王就带着全套仪仗和亲卫出来了。路西法就站在他的宫殿门口,一手执剑挟持着他的混血哥哥,背后展开三对黑色的羽翼,同色的发丝在空气中飞舞,一双黑眼睛幽暗如深深的海沟。
以亚特兰蒂斯人的审美,那个生物简直就是“美”的化身。
奥姆思考了一会,得出一个结论。
“你是……异世界的美神?”
路西法:“……”他持剑的手差点松开。
“是黑暗的神祗。”他嘴角一抿成一个冷肃的弧度,“我要看亚特兰蒂斯的母盒,不然,”他轻轻动了下剑,“他就死了。”
奥姆的三叉戟支在地上,他双眼扫了一眼亚瑟,神情复杂:“我不在乎我哥哥的生死,你威胁不了我。母盒是亚特兰蒂斯的机密,你想都别想看到。”
“你不答应的话,我现在就杀了亚瑟,并向整个亚特兰蒂斯宣布我是你派来屠杀你哥哥的杀手。”路西法一笑,“你认为怎么样?”
亚特兰蒂斯人崇尚武力,也同样崇尚公平和公开。对他们来说,王位之争的解决很简单,打一场就行了——但如果是派出杀手之类的这种手段,他们会极其唾弃。新八一首发
只要奥姆还想当好这个国王,他就不能让路西法给他这样搅一通。
浅色头发的年轻国王站在那里思考了几秒,扭头命令身边亲卫:“救下王储。”
决不能让亚瑟成为他人威胁他的筹码!
亚瑟感觉那剑锋又开始向自己的脖子移动,黑暗气息似乎在周围弥漫开来,他慌了:“别!奥姆,听他的,你们根本打不过他——”
话音未落,一个举着三叉戟往这边跑过来的亚特兰蒂斯人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掀了出去。奥姆一挥手,制止了剩下的进攻。他狠狠剜了亚瑟一眼,转过身:“跟我来。”
一路上路西法终于舍得让剑彻底离开亚瑟的脖子,但对亚瑟的钳制并没有放松。他一只手按在亚瑟胸甲的肩部,修长的指尖危险地搭在贴近锁骨的位置,再向下就是汩汩搏动的重要动脉。另一只手拎着他的剑,偶尔还转个剑花,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看上去很闲适。
事实上他心情一点也不轻松。
他越来越感觉母盒的存在可能提示了一些关于世界本源的蛛丝马迹。他必须阻止荒原狼将世界抽成一片荒芜,他还要找到这个世界与自己世界的联结,想办法回去。他还得补上两个世界之间不断沟通的裂缝,阻止这种事情继续发生。
他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很多,此刻应付这位亚特兰蒂斯王已经是他最大的耐心。他跟着奥姆进入一个隐秘的宫殿,年轻的国王忽然停住了脚步。
路西法听到他吼了句什么,大概是亚特兰蒂斯方言的粗口。从一边亲卫惊恐的表情来看,国王几乎不会用这个词汇。他心底一沉。
“怎么了?”他问。
奥姆却冲着一个方向喊了一句:“你怎么在这里?”
从暗处走出来一个窈窕的身影。红色波浪卷发,穿着海蓝色的紧身衣——是泽贝尔王国的公主,湄拉。
“你作为亚特兰蒂斯的王,居然连母盒被人偷走都不知道。”湄拉冷笑一声,“要不是我发现了异动过来查看,谁知道你还要花多久才能发现”
“是谁干的?”奥姆声音紧绷,“在陆地上我感应不到这里的变化。”
湄拉警惕地扫了眼路西法,“我私下告诉你。”她把目光转向被路西法钳制的亚瑟,皱眉问:“奥姆,你要囚禁亚瑟?”
奥姆额头爆出一根青筋:“不是我!”
湄拉一脸不信任。她走了几步来到路西法面前,沉声命令道:“放开他。”
“湄拉。”奥姆出声阻止,“别管他们。告诉我你发现了什么——你一定发现了什么。”
“奥姆,他是你哥哥!”湄拉怒视着奥姆,“你不能这样对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