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醒了么,药熬好了,快点趁热喝吧,凉了就不好入口了。”秋福心翼翼的端着药,身后是一脸担忧的安嫔。
“表姑母……”看到安嫔进来,叶青兰也不知道该什么,只是看着她就像看到自己母亲一般,已经先红了眼眶。
“傻孩子,先不什么,把药喝了吧。”安嫔从秋福手里接过药丸,舀起一汤勺药汁,吹凉送到叶青兰口中。
叶青兰不再话,一口一口喝着苦涩的药汁,可是忍不住的,眼泪就一点一点掉了下来。
“你俩先出去吧,我和宁阳王妃会话”。
“是,娘娘”。
“事情我已经听碧芙了,是宁阳王和单贵妃吧”?
叶青兰不话,只是低着头,安嫔看不清她面上的神色。只见她肩膀微微起伏,看的安嫔心中难过不已。青兰是她看着从一个不点一点点长大的,她自是比外人更清楚叶青兰的脾气秉性。青兰从就是一副淡漠的性子,无欲无求,所以更是比所有人都想的豁达,她从未见过叶青兰这样无声恸哭的样子。
“表姑母,这其实不是第一次撞见了,可我一直骗自己不去相信。我以为我可以相信他的,我真的以为……”
声音平稳中透出一丝哽咽,更是在一半时停下,没有哭泣的声音,只是安嫔知道一滴滴温热的液体滴在自己手背。
“青兰,你真的很爱他吧”?
“我不知道,我一直以为我并没有那么在意他,可是现在我也不清了,一点一点的我就是没办法忽视他,甚至有时梦里也会见到他。表姑母,你我这样是不是很傻”?
“怎么会,我们青兰可是出了名的七窍玲珑心,怎么会有人舍得不要你。你要试着去相信宁阳王,我看他不似这般滥情的人。”安嫔摸摸叶青兰的背心,帮她理顺因为哭泣断断续续的呼吸。
“可是今天……”
“唉,青兰啊,有时自己的眼睛不是绝对可信的,更何况人心岂是那么好猜测的。这样吧,我给你讲个故事……”
听到安嫔的话,叶青兰终于抬起头,面上的泪痕真是我见犹怜。
安嫔喝口水,缓了一缓,眼神看向窗外,似乎是透过春梨宫看向了更远的地方。
“那时我也许十三岁,也许还要更一点。我只是护国将军府一个并不出众的姐,虽然是主子,但也没有受到多少人的尊重。虽然是嫡出,但我上头还有三个芳名远扬的姐姐,和她们相比我就平凡多了。从我就知道我的相貌不出众,所以我醉心于修身养性。
如果没有那一天,我想一切都会不一样……
那天是七月七乞巧节,全金陵未出嫁的闺阁女子都在期盼这一天,我也不例外,只是她们是为偶遇心上人,我确是因为一年中只有那么为数不多的几天才可以出去逛逛。
街上真的很热闹,张灯结彩连河面上都漂浮着满满的莲花灯。我和我的婢女很快就被喧闹的人群冲散了,但我一点也不担心,只是觉得没有人在旁边拘束自己更加自由。
有很多卖灯笼的摊都在进行猜灯谜的活动,有一个前面聚集的人尤为多,等我走过去,才看到是一个女子拔得头筹。她的笑容明艳,像一束刺眼的光照进所有人心里。她很漂亮,而且十分聪明,自信更是让她成了众人瞩目的焦点。那一刻,我心里充满艳羡,忍不住的就走到她身边。
后来顺其自然的,我们就成了闺中密友,她的开朗大方明艳自信的模样总是让我忍不住围绕着她。同一年,我们一起被选进宫成了秀女。她是媛常在,我是安答应。我们在那段最苦的日子相互扶持。起先不受重视的我们,得到的赏赐生活用品都是宫中最次的。
直到有次碰到在御花园赏菊喝茶的胡妃,她真的很美很美,一举手一投足都是我们远不能企及的风采,似乎连御花园的蝴蝶都愿意停留在她身边。可是她一点架子也没有,拉着我们闲话家常,还把自己那里多余的膳食日用品送给我们。也是因为她,我才有机会去接触了解那个人……
有次和胡妃约好去她宫殿我点茶给大家喝,可是去的时候那个人已经在那里了,我十分拘谨,点茶时手也是颤抖的。我原以为自己一定很可笑,让他看了笑话,可不知为何,那夜他宿在了春梨宫……”
到这里,安嫔忽然停下来,闭上了眼睛,像是彻底陷入回忆一般。
“那夜过后,我就忽然成了后宫最受**的人,每天宫里最新最好的东西都络绎不绝的送来我宫里。知道我爱制香,喜茶信佛,那人更是到处搜集珍贵的原料还有孤本经书。我也连升两级成为安嫔。
我把送来我宫里的一半东西分去媛常在那里,原本以为我受**后和她的关系会不像从前一样自然,没想到她还是一如曾经,并不刻意讨好也不躲避。我们还是经常去胡妃那里,胡妃还是像姐姐一样照顾我们,那时我以为我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了。
我曾经一度不解,为什么相貌并不出众的我会得到那个人的**爱,直到最后,我失去一切时才终于知道。被幸福蒙蔽双眼的我什么危险黑暗都看不到,只是一味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只要有时间,那个人就会过来陪我一会,知道我们三人交好,他也经常带我们一起出宫游玩。
忽然有一天,胡妃把我一个人叫过去,我见她时总觉得她和往日有些不同,怎么呢,似乎有一种别样的光辉围绕着她。她告诉我,她有了那个人的孩子。
这句话的时候胡妃的手轻轻摩挲着她的腹,一脸满足开心,第一次露出一个孩童般快乐的样子。我心里也为她感到开心,我知道她在宫里这些年唯一愿望就是有一个孩子。胡妃她还没有告诉那个人,她想等孩子再大点,等那个人寿辰时给他一个惊喜。
于是这件事就成了我们心照不宣的秘密,连媛常在我们也一并隐瞒了。只是在寿诞前的这几个月,媛常在慢慢的不再像曾经一样和我们待在一起,经常推辞我们的邀请。我和胡妃也只是疑惑是她的身体不适,去看她时她也只是恹恹的样子。
寿诞时,那个人听到胡妃有喜的消息果然极其开心,抱着胡妃亲昵的样子连我都忍不住有些妒忌了。原本以为一切都会越来越好,岂料在寿诞后不过几日,本已熄灯睡下的我被春梨宫门口的嘈杂声吵醒。唤来秋福帮我更衣,刚打开大殿的门,只见春梨宫院内站满御林军,灯光火把似要映红半边天。
‘这是怎么回事?’我不解的发问,可是却没有人回答我,周围一片寂静,只有火把烧的声音。
‘冰儿……’我看到媛常在满面泪痕,半边身体被宫女搀扶着走了进来。
‘这是什么情况,为什么这么多御林军在我这里?’我疑惑的发问。
谁知媛常在走过来一把抓住我的手,痛哭着:‘冰儿,你不要再演戏了,我已经向皇上坦白了,胡妃喝下你给的安胎药已经毒发生亡了。你不要再一错再错了……’
‘什么!我,我那些安胎药都是请最好的太医配的,不会有错的,怎么会有毒’?!
当时我的大脑一片空白,我不知该如何辩解。满脑子都是胡妃死了,安胎药有毒这些字眼。想起从相遇到现在,胡妃一直像个姐姐陪着我,也记得她自己有喜时一脸的幸福满足,怎么会……
‘不可能!不可能!’我只能喃喃的重复着这句。
‘你不要再自欺欺人了,胡妃已经死了!都是你害的!皇上已经命人封了春梨宫,也软禁了你。’媛常在还在我耳边着这些,我茫然的抬头看她,还是那张明艳的面容,可是眼角眉梢透出的神情却是我完全陌生的。
甚至,我还看到她嘴角一丝阴谋得逞的意味深长的笑。
那日之后,我就不信软禁在春梨宫里,那个人至始至终都没有露面,也没有只言片语。春梨宫失去了所有生机,所有宫女太监都远远避开春梨宫,生怕沾染晦气。我不能相信,于是日日坐在春梨宫门口,只盼着那人过来看我一眼,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我想他是清楚我的为人的……
可是没有,我苦苦守了半年,不论酷暑秋霜,我就这么静静的坐着,等着。可是等不来半个人影。终于有一天,我昏厥在春梨宫门口,也是从那是,我落下病根,身体到了极限,心理也郁积已久,一病不起,我以为自己就快要死了。我每天清醒的时间越来越短,也越来越常看到秋福背着我偷偷抹眼泪,终于有一天,我在昏迷时听到秋福激动的声音,听到她在呼唤我,还着什么皇上。
‘娘娘,娘娘,快醒醒,皇上终于肯来看你了’!
什么……皇上!对,我不是一直在等他么!我一下从昏迷中醒来,就看到那个人负手背对着我站着。
‘皇上,你终于肯来了,我……’
‘你不用了,你再什么朕也不会相信了,你最好的姐妹都已经告诉我了,难道她还会诬陷你不成’?
那个人终于转过身来,逆着光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冷冷出口的话语一字一刀般扎在我的心上。那一刻我终于肯承认这个早已无法更改的现实,我终于,彻彻底底的失**了。
‘你不是曾经问过朕,为什么会喜欢你?现在朕就告诉你,因为曾经的你有一双冰雪般纯净的双眼,是朕在宫里从来没有看到的,看着你的眼睛我觉得我可以暂时远离那些烦杂的政事,可以远离后宫的勾心斗角。可是呢,你却做出那样的事,你知道我有多痛心么?’
那个人语气生硬的完这些话,就不再看我一眼。我知道再辩解也没用了,不会有人相信我的。
‘你的软禁取消了,我也不会再惩罚你了,只是从此以后,我不会再踏进春梨宫一步……’
从那以后,我没再出过春梨宫,那个人也真的不再踏足春梨宫,这里逐渐成了皇宫里一个被人遗忘的角落。我害怕,看清他当时脸上决绝又厌弃的表情,更怕再遇到他,我会止不住自己的情绪,所以我宁愿在这春梨宫,困在这最后的一片宁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