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的问题让杨康沉默了两秒，或者沉默了很多秒。
关于环境，或者平时未修炼时候的环境对他来实在不是什么值得纳入考虑范围内的因素，能够有好点的环境固然不会让他反感，但差的环境也并不会让杨康感到不适——当然他有这种想法，吃过一些苦是个原因，没吃够苦也是一个原因。
言归正传，杨康沉默着的时候，思考的问题是，言雁……少女毕竟算自己的熟人，无论她的身份是言雁还是砚侍，自己都没有拒绝她的理由才对吧？而且……对，而且杨靖还和她是合作关系的不是么？既然是合作关系，自己坏了他的事，终归是不好的吧！
杨康这样想着，点了点头，跟着少女（即言雁，前半章都会用‘少女’来代指她，后就不特意提出了）往马车的方向走了过去。
这时候的他并没有意识到，在和杨靖那近一个月的交流中，他早不是一两次驳回过杨靖的建议了，至于打乱杨靖的布置，更是几乎数不胜数的……
……
马车中，杨康坐在长椅上，颇有些不知所措。
少女安稳的坐到了杨康对面，拿出桌，摆上茶水，将杨康的那位监督者一同屏退，深呼吸了一口气。
随着这次深呼吸，少女整个人都灵动了些，温婉的笑容变得随意，拘谨的动作稍微松弛，微欠的身躯也直了两分：“我现在，能叫你一声杨康么？”
“……”杨康沉默了两秒，少女自然是在问现在主导的是杨靖还是自己，但自己能直白的么？要知道隔墙未必无耳，翻手之间构建一个隔音结界还不是他能做到的，意念上的交流也只有和杨靖一人能够做到，他可不想让杨靖的存在被自己一些疏忽泄露了出去，当然更重要的地方在于，诚然少女和杨靖是合作关系，但这种合作到底能够持续到什么时候，至少他自己看不清楚，所以，还是不要暴露出杨靖现在不在的事情比较好。
斟酌许久之后，杨康用相当谨慎的口吻回答道：“现在和你话的人，是杨康。”
成这样，应该满足自己刚才的那些考虑了吧？杨康这样想着，并不多么弯曲的脑筋没有然他想明白，像少女这样棘手的对手，杨靖又怎么可能放心让杨康上阵呢？
“既然如此……”少女稍稍停滞了两秒，不过依旧没有挑选出多么让杨康有好感的口吻，“你已经决定参加成年礼的试炼了么？”
“是。”杨康相当笃定，中间没有一丝迟疑的回答道。
“嗯？”发现杨康的口吻和平时开口如搬山不同，少女脸上划过两分惊讶，然后快速收敛了起来，取代的是嘴角并不深刻的弧度，“那关于任务的选择，你已经全部选好了？”
“……”杨康嘴巴张合了两次，虽然他很想再像刚才那般笃定的回答，但实际上他实在没有那个脸皮支撑他在如此光明正大地情况下出谎言，于是他终究还是讷讷的实话实了，“现在还只选择了这个任务，其他的要回去之后再选。”
“这样的话，你要不要到三少爷的制衣铺去试试？”少女一边问着，一边端起桌上的茶水饮了一口。
“……”杨康抿了抿嘴，从少女口中听到“三少爷”这三个字对他来实在是一个别样的体验，就像以前悦对自己一样，砚侍从来都是叫三哥“少爷”的，无论是人前人后。
不，事实上若不是畏惧隔墙有耳的话，恐怕现在听到的就不会是“三少爷”这三个字，而是“杨晨”这两个字了吧？
原本已经差不多抛到脑后了的事情再次真切地出现在他面前——眼前的人，是言雁，不是砚侍。
沉默了好一段时间之后，杨康终于将脑中这些让他心情颇为低落的想法暂时推到了脑后：“现在的我，很需要三哥的帮助么？”
“并非如此，或者，以你现在能够调动的力量，要通过成年礼试炼的第一关并没有太多难度，”言雁露出诚恳的表情，“如果你不想让……那位暴露的话，这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杨康沉默了两秒钟，然后问了一个颇有些尖锐的问题，“你的意思是，如果没有……他的帮助，成年礼试炼的第一关我都过不去么？”
“哈？”言雁脸上闪过几丝错愕。
事实上连杨康自己都有些错愕，错愕于自己竟然会问出这种问题——如果没有杨靖的帮助，这个成年礼试炼他本来就没可能过得去——这一点从一开始就毫无疑问的！他可不认为凭自己就能列入这一代杨家子弟最优秀的二十人之一，就算自己好运地捡到了一颗蓝果，也很难，何况自己到现在为止都还没有服下那颗蓝果呢？
“……”杨康抿了抿嘴，不知道该怎么回话。
“关于成年礼试炼的问题，我有查过一些资料，成年礼试炼的三个关卡，本身设计应该是比这十分之八的比例淘汰的，第一关去掉十分之八，第二关去掉剩下人中的十分之八，最后一关，再去掉最后人数中的十分之八，差不多算下来，就得到了百里挑一的效果，”言雁侃侃而谈，
“但真正翻阅历年来试炼记录就会发现，其中淘汰率最高的，却就是第一关卡，几乎达到了十去九点五的程度；第二关是去断妖关服役，有上层帮助，淘汰率反而只有十分之八；到了第三关里面，也不知道是不是凑数，淘汰率已经低到了十去其三的程度——当然，从总体上看，貌似依旧达成了一开始的百里挑一的效果，但你如果真的要平均计算难度的话，恐怕可信度不会太高。”
“那……”
“听我完！”言雁一边相当不礼貌的打断了杨康的言辞，一边平静地端起水杯喝了一口茶水，中间这段空白的时间却让杨康有一种连插话都张不开口的感觉。
“好了，我们继续，”言雁一边放下手中的茶杯一边着，“论及成年礼试炼第一个关卡的难度，事实上有一个离你相当近的例子——九年前，就是三届成年礼之前，你的长兄……大少爷杨靖宇在试炼的第一个关卡里，监督者将‘此处具体操作不明，可能有非试炼子弟插手，可实地查询’这句话反复用了五次，能够把这种足够明白的东西写下来，自然就不会怕人真的实地去查，这种斩草除根式的取巧方法才是大家族的手段。”
“……”杨康沉默了两秒，见言雁已经停下来做出一副倾听样子了的时候，才不快的开口，“那你这些是为了明？”
“大少爷无论是才能还是资质都是上上之选，其品德更是让二少爷都俯首，即便是如此优秀的大少爷，也得用些取巧手段才能通过这试炼的第一个关卡，而且也并没有因此一蹶不振，从此怀疑杨家的行事手段是否有违光明正大之理。”
言雁相当严肃的道，“举这个例子是为了纠正你的一个观点，在没有外物的帮助下，不能通过成年礼试炼的第一关，并不是一件值得人羞愧的事情，用取巧的手段通过第一关更是几乎理所应当，或者除了那些运气好到逆天的人，所有通过了成年礼试炼第一关的人都是用取巧的方法过去的也非不可……”
“这得有些过了吧。”杨康相当敏锐的打断了言雁的话，就算他知道言雁这样是为了掩饰自己刚才那些失态之言，他也不会喜欢听到这种对他来已经称得上污蔑的措辞。
“…再一次，以后听我完之后再话。”言雁被杨康的打断弄得颇有些不悦，“所谓取巧，一共有两个意思，第一，用非规定的手段谋取不正当的利益，第二，用巧妙的手段躲避困难，你刚才那么激烈的情绪，是把我的这个词汇按照前者解读了吧？”
“人人都有自己擅长的方面，一个开解人心的任务，对于你来，就是一个堪比与筑基境武者死磕的任务，任务要求是，让这个人解开心结，非得亲力亲为么？明明你只需要花一金就能请到一个口才相当好的人帮你完成这个任务，这种取巧，难道是会让你感到羞耻么？或者，老老实实去完成那个任务的傻蛋才值得羞耻吧？我的意思是，因他的愚蠢浪费了理应用来做更有意义事情的时间，而感到羞耻。”
“……”杨康沉默了两秒钟，他认同言雁刚刚的所有话，虽然不一定他自己能够做到就是了，但值得一提的是，这种认同是建立在她最开始的那个关于取巧的解释并没有错的前提下。
这个前提真的成立么？他不这么认为。
杨康在脑中想着，用自己最大的声音喊醒杨靖，仅仅两三秒钟，便得到了“你这是在招魂啊~有话快啊~”的回复。
于是杨康在脑中问出了那个他早构思好了的问题：“所谓‘取巧’，真的有后面那个意思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