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晨走出房间门之后,杨康却是突然有点不知道该干点什么。
杨靖那边的声音从刚才消失了之后也没有再次响起的迹象,虽然自己也能主动叫杨靖一声,但是杨康总觉得房间中明明有个熟人却在一边走神,有点不好的感觉——毕竟,笔墨纸砚四位侍女,可算是杨康为数不多的熟人了,三哥刚刚了的话还回响在耳边,杨康有些奈何的向着,自己,是该思考一下结交朋友的问题了吗?
“砚侍姐。”杨康思考了好一会儿,喊了一声。
砚侍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抬起了头,恭谨地应了一声:“五少爷。”
“砚侍姐……什么时候喜欢上木雕了吗?”杨康在脑中构思着一些日常的话,至少得不算出格才行。
“也算不上喜欢。”砚侍将手中的刻刀和木牌放到了桌上,站了起来,“五少爷坐吧,您都站着我却坐着,就有些逾越了。”
“哦,不用。”杨康摆手道,然后快速从旁边拉了一条椅子过来,“我坐这里就行。”
砚侍顿了顿,点头,然后坐下,看样子是打算继续做自己的事情。
“嗯……我能看看砚侍姐你雕的东西吗?”杨康思考了一会儿,又问出了这样一个相当中规中矩的问题。
原本已经拿起了刻刀和木牌的砚侍停了下来,目不转睛的看着杨康。
“怎么……我错什么话了吗?”杨康感觉整个身体都僵硬了一下,有些不知所措的问。
“哈,当然没有。”砚侍紧绷的面庞瞬间松了下来,甚至扬起了些许笑意,原本压得相当低的声音也能听出少些清脆的音色了,她把手中的木牌递给了杨康,“看吧。”
杨康有些错愕的接过砚侍递过来的木牌,和人交流居然是这么莫名其妙的事情吗,即便是和已经熟稔了的砚侍话也完全不知道怎么回事啊……
“这是……马车?”反复端详了一会儿之后,杨康这样问道,木牌不,大概有杨康的手掌大,雕刻得不算非常清晰,但还是能看出来一匹马,一辆车,中间一条绳,应该是吧?
“确切的,应该是战车。”砚侍纠正道。
“战车?”杨康疑惑的看着牌面,虽然光从字面上就能听懂“战车”是什么意思,但是在方圆世界上有“战车”这种东西?杨康不确定——不过想这些干嘛?自己不知道的东西就多了!
“当然是战车,这不是还没雕刻完毕嘛,后面还要修正,上色,那时候就差不多看得出来了。”
“哦……”杨康貌似懂了的点点头,至于到底懂了什么,杨康自己都不清楚。
“砚姑娘。”正在杨康思考着该再点什么的时候,一个并不算陌生的声音响了起来。
“王掌柜。”砚侍见王掌柜进来,也起身。
“北域的那群商人来了,您看?”
“我先去看看。”砚侍的声音又变成了原本的的低沉,她看了看坐在一边的杨康,“要一起去吗?”
“我……一起去好吗?”杨康不确定的问道。
“你的身份可比我尊贵,有什么不好的。”砚侍轻笑一声,走了出去。
杨康顿了一下,跟了上去。
……
几分钟后,制衣铺里另外一个房间。
看着面前一个个虎背熊腰的北域大汉,一想到这是杨家在帝都的生意,杨康就不自觉的有些犯怵,连行动都拘谨了些。好勇斗狠什么的可以他谁都不怕,但是你让一个常年习武的人管理商行,这不是难为人吗?要是一个不心搞砸了……
“想必这位便是传闻中的杨晨杨少爷了,果然英雄出少年,我家那娃儿这个年纪的时候还在玩泥巴呢,哪像杨少爷这么出色,都能接管家族产业了……”
虽然看起来和杨康一样的凶悍,但起话来却完全没有咄咄逼人的样子,让原本就有些拘谨的杨康更加有些不知所措了起来,这很明显是认错人了,但自己应该怎样明自己不是三哥,才能达到即明了意思,又能最好的展现杨家的气度呢?
不得不,对杨康而言这是一个相当困难的问题,而这个问题在他脑中还没有得出一个答案,已经有人帮他做了决定。
“少爷不是好了这次让奴婢主张的吗,少爷您先坐下,若砚侍等会的决定有所不妥,再请少爷示下如何?”砚侍一边拉开了正位上的椅子,一边请杨康过去坐下。
杨康怔了怔,最后还是压抑住了抿抿嘴的冲动,点头不语,虽然不知道砚侍报的是怎样的想法,走到正座处坐下了。
“哈哈哈哈,没想到我这次要面对的正主竟是一位姑娘,失敬。”
“李班头这就笑了,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大家的时间都算不得便宜,所以我觉得,我们还是三两句话完,随后找三两个友人喝点热酒暖暖身子,可好过我两人在这大冷天的在内堂吹风。”
“没想到姑娘竟是个爽快人,姑娘爽快,我们这些粗人自然不能弱了性子,那姑娘便,你觉得,如何分配?”
“分配是个严肃问题,不知李班头可清楚自家商队情况?”
“姑娘的意思是?”
“寒气的购买成本,雇佣斯搬运的费用,雇佣保镖的费用,牲畜的喂养,还有这承天帝都之中一瓶寒气的出售价格,想必李班头应该都有所了解的吧?”
“这……我李某人心中倒是有本账目没错,”李班头怔怔的回应着,“但是……”
“李班头且听女子完,寒气在北域,成本实在算不上高,如果是劣质些的寒气,只需要托些关系,甚至连这点成本都能省了,不过李班头带来的寒气据我所知还真不是一般的寒气,即便是在北域的寒气之中也算得上优质,大概能够卖到每瓶一金的价格,一千瓶寒气,便是一千金,加上李班头一路雇佣的斯,要挑能轻拿轻放的斯,而且一年到头就忙活这么一回,一人两金不算太多,二十五个斯,五十金;附带请镖局还有路上牲畜的折损,这就有些贵了,不过从北域到南荒,虽然距离遥远,但是找对了商道,应该还不至于遇到劫匪什么的,所以这部分就只需要计算镖局的最初雇佣成本,甚至连安抚条件都能省了,所以算起来也不过四百金,除此之外的吃穿用度,林林总总加起来,共计一千五百金,不知道李班头,我得出的结果可有谬误?”
“……”这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位李班头的嘴巴便大大的张开了,一起的还有跟着他的那两个斯,甚至到现在都还没回过神来。
还是李班头要淡定些,至少他还是在两个斯之前回过神来了,他几乎瞬间就意识到了自己的失利,正打算些什么来扳回一局的时候,砚侍却已经再次开始了辞。
“寒气在南荒算得上奢侈品,但也只是相对奢侈而已,一些传承了五百年以上的家族使用的寒气都有专人从北域运回,论起品质甚至和大秦皇族不相上下,所以我们要赚的钱,还是得从那些普通的,家底并不怎么厚实的家族之中,想必承天都中寒气的具体价格李班头也查询过的,普通的寒气能卖到十五金每瓶,李班头带来的寒气算得上一流,大概能给出二十金每瓶的价格——再高就根本卖不出去了,所以这一千瓶寒气,如果操纵得当,大概能得到两万金的价格,不知道李班头觉得如何?”
“哈……”都到这种程度,李班头反而放松了,自己的底都给别人摸得清清楚楚了,还不该别人拿捏?“姑娘既然都知道得这么清楚了,那想必分配方案也思考了一些吧?”
“那女子便僭越了,”砚侍轻轻施礼,然后站起身,声音也再次回复到了原来的低沉,“这两万金之中,一千五百金的成本是必须拿出来给李班头的,总不能让李班头您亏了不是?除此之外便是您李班头此行的利润了,”
到这里,即便是已经轻松下来了的李班头也不由提起了一口气。
“依我看,李班头光是这份一掷千金的胆气就实在难得,敢做南北交易的人屈指可数,值千金,要在北域找到这种优质的寒气,也需要不少的关系,但这种关系可是能够长久流传,故值三百金,当然还有最重要的商道,这些事情如果没有找对,很可能我们这次交易都不得而知,值五百金;最后,我家少爷新用事,在关系方面实在缺乏,或许李班头在以后很长一段时间之内都能成为我们的朋友,为此,我觉得完全可以将这点金钱凑个整数,两千金,加上那一千五百金的成本,便是三千五百金,不知李班头意下如何?”
“哈哈哈哈……”李班头突然笑了出来,“都跑其商来,一趟便是十倍收获,却是没想到还有这些弯弯扭扭啊……”
“李班头笑了,千两黄金可不是千枚铜钱能比的,要将千枚铜钱化作两千枚,兢兢业业工作一两个月就能成事,但若是要千两黄金变作两千两黄金……若是没点好的途径,又缺少李班头您这样一掷千金的胆气,恐怕苦心经营个十多年都未必能够得着,更何况李班头在承天都中恰好能够遇上我家少爷这刚正缺朋友的时段?要知道,在承天帝都之中,若是没个商铺摆放,恐怕刚摆上地摊,过个一刻钟就有人来催您收拾东西了!”
“但是我刚才也看到了不少摆地摊的人嘛,就在那里……”
“李班头只是会笑,那可不是普通地方,承天帝都的贫民区恐怕在整个方圆世界都颇为出名吧?那种地方,一个地摊租出去,每年就能收到几万的租金,便是我家少爷现在也还接触不到那个层面,您……好高骛远了啊……”
“……”李班头沉默了下来,脸色有些不好看,“但是这三千五百金,到底,还是连整个利润的两成都不到啊,这样……也实在少了点吧?”
“到底,李班头您还是没听懂我的意思啊。”砚侍的声音有些惋惜,“正所谓商人逐利,今有一商铺,投入千金,每年收入却是可笑,仅有十金不到,就算您把十成利润都收入囊中又如何?您会愿意做这种生意吗?”
“…………哈哈哈哈!”李班头突然笑了起来,“今天到是给个姑娘给取笑了,也罢,三千五便三千五!”
这样着,李班头又转头看向坐在一边的杨康:“没想到杨少爷麾下便是一个姑娘都这般厉害,杨少爷有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