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康抵达祖屋之后做的第一件事是换衣服。
杨康身上的一副虽然干净平整，但录名入谱的仪式可以算是杨家顶级重要的仪式了，这样的仪式自有一套规矩，不仅仅是服装，香囊的材质，佩剑的长短，甚至连沐浴使用的水都有一番讲究。
而仪式用的服装毕竟是仪式用的服装，也并不好穿出去应酬，所以杨康还得现沐浴，现换衣服。
沐浴更衣花费了接近半个时辰的样子——实在是这衣服太繁杂了，并不是衣服上有多少扣子，多少绳结，而是对穿着的要求，必须冠冕立其多少公分，腰带必须在脐下多少公分，下摆必须盖过裤子百分之多少……
最关键的是，这一应要求，全部都必须用手工完成，而且完成之后必须要被要求者自己维持……
虽然做这些事情的都不是杨康，不过一直站在原地任由他们摆弄杨康也感觉有些累的。
所以当这些准备全部搞定的时候，杨康相当深重的呼了一口气。一种自己稍稍解脱了的感觉油然而生。
不过杨康知道，这只是稍加喘息而已。
录名入谱的仪式之繁杂，前面的准备也不过是一个开胃菜而已，接下来还有祭拜列祖列宗——杨家传承了近千年时间，一千年时间之中，平均算下来，每三年都有两人录入族谱，一千年时间，就要拜祭六百多人。
而且这所谓的拜祭还并非叩拜一番就能了事的，那位祖宗出自那条支脉，有过怎样的贡献，留下过怎样的名声……这些东西需要全部都需要主持人——也就是当代家主念一遍才能执跪拜礼。
这样的仪式杨康再次之前已经参加过两三次了——当然都是作为背景存在的，不过那时候的他，看着接受礼仪的那人，心头更多的是羡慕和向往，而现在……更多的是无奈和不耐。
这当然不是杨康的本意了，杨康之所以会不耐烦，完全是因为杨靖一直在他脑中从各角度多方面吐槽这个仪式的非必要性，比如服装，比如祭拜，比如要求……
按杨靖的法就是——心意到了就行了呗！何必非弄得如此繁杂呢？
对此杨康还进行了一番反驳，这样繁杂才是体现敬意的方式。
听到杨康的反驳，杨靖便如同打了鸡血一般开始各种吐槽杨康——身穿如此繁杂的衣服，脸上也一副无比敬仰的表情，实际上却心中骂着“一群老不死的尽浪费我的时间”，与这个相比，你心怀敬意，删繁就简是好是坏？
对于这样的言论，杨康无法反驳，甚至被杨靖服了也未必不可，他越想越觉得这些仪式不必要，越觉得这些仪式不必要，心中的不耐就越重。
不过心中的不耐杨康是万万不敢表现出来的，且不论这仪式已经流传了近千年时间，光杨百炼在这里当仪式的主持人就让他什么逾越的话都不敢，任何逾越的表情都不敢做出来了。
仪式缓慢进行着。
杨康即便心中不耐也只敢耐着性子做着那些曾经他无比羡慕的动作。
上荫的那人杨康理所当然地选择了他的母亲刘晓婉——杨康的长辈之中让他认可其长辈身份的基本上就只有父，母，嫡母三人了，父亲杨百炼本就是杨家核心子弟的身份，本来名字就在族谱上面，嫡母和杨百炼已经有了长子杨靖远将嫡母的名字刻了上去，只剩下那位早逝的母亲刘晓婉还没有录上去。
录名入谱的仪式慢慢走向结束，杨百炼在完成之后，叫杨康吃过午饭之后在下午两点时候过去书房找他。
杨康虽然有辟谷丹打底并没有觉得饥饿，不过他依旧从善如流地接受了父亲的指令。
……
于是，下午两点，杨康准时来到了杨百炼的书房。
杨百炼并没有一张儒雅的面孔，或者杨康脸上的大部分凶悍都是遗传自杨百炼的也并无不可，只不过杨百炼的凶悍更多的是气势，并不是杨百炼的面相看起来就不凶悍了，而是正常人在看到杨百炼的时候，首先注意到的都是杨百炼凶悍的气势，而杨康所继承到的，仅仅是源自面孔上的凶悍？突然觉得这样很l的样子……
言归正传，书房中那明显的书香气息在各种意义上都遮掩了杨百炼身上的凶悍气势，端坐在书桌前捧着一卷书的形象让他显得平易近人了不少，也让杨康感觉轻松了些。
“来了。”杨百炼用平静的口吻了一句。
“来了。”杨康的口吻也一样的平静。
“你能通过成年礼试炼我很高兴。”杨百炼的口吻一样的平静，“虽然完成成年礼试炼并没有什么额外的奖赏，不过我还是想奖励你点什么，有什么想要的么？”
“……”杨康沉默了两秒钟，道，“孩儿在管理和组织等方面并无才能也无兴趣可言，平日在杨府的时间也并不多，故孩儿希望当孩儿没有亲自管理的时候，杨一心能够全权代理孩儿的身份，在杨家也拥有核心子弟的身份。”
“代理人在各届杨家核心子弟而言并不是多么出格之事，全权代理也只能明他已经优秀到足够让你放心的地步，所以这算不上奖赏。”杨百炼平静地道。
“……”杨康再次沉默了两秒，他能自己提出这个条件的原因是他自己已经想好了要叛出杨家，想最后给杨一心等人留下一条路么？
“怎么，现在就已经达到无欲无求的地步了么？”杨百炼这时候反倒露出了感兴趣的神色。
“我希望如果我叛出杨家的话，杨一心依旧能够保持我的核心子弟位置。”这句话杨康当然没那个胆子出来，别以杨百炼的智慧，就算他这话给自己停他都能感觉到不对劲。
有着这样的想法，杨康便一直沉默着，沉默着。
“居然真没有啊！”杨百炼一时间脸上的感兴趣变成了笑意，“那你我是把这个奖励给你留着，什么时候你有想要的了再来找我，还是告诉你此时不用过期作废呢？”
“……”杨康还在沉默，这个问题他感觉无论自己如何选择都不是自己现在的身份有资格做的。
“孩儿有话要。”杨靖突然控制了杨康的身体这样开口道。
这时候的杨康甚至连神都还没有回过来，回过神来的时候杨靖已经完了这句话，按照杨康的本意是不怎么想接杨百炼的这个话茬的，沉默着蒙混过关，在此之前他也不是一两次了，不过这次很明显他并不能继续这样——开了头不话，这不是耍他么？
抱着这样无奈的想法，杨康最后还是只有任杨靖施为了。
“哦？想到什么东西了？”杨百炼问道。
“将军有言，杨康在断妖关时候，曾经立下大功。”
“嗯？”杨百炼面对杨康突然改变的口吻（从‘父亲’到‘将军’，从‘孩儿’到‘杨康’），疑惑只持续了一个瞬间，便跟着杨康的口吻改变了一下，“那你有何话？”
“少将军杨靖远曾在断妖关犯下不过错，杨康愿献出那份功劳，让少将军功过相抵。”杨靖相当认真地道，而此刻的杨康也稍稍明白杨靖是想什么了——就如他刚才离开的时候想将杨家核心子弟这个名头留给杨一心一样，现在杨靖是要将言雁原本给他的那个大功留给杨靖远——反正他要叛出杨家，这份大功已经完全无用了的。
“……”杨百炼的眉头稍稍皱了些起来，关于这件事，杨百炼作为护国将军当然有所耳闻，对于杨靖远的鲁莽行为也有些失望，杨康提出这样的要求当然好，不过，“这样一份心思是好，但是这并不算是奖励，或者，你的这次上献，让我都少了很多麻烦，换句话，我要给你的奖励，应该比原本更多才对。”
杨康惊讶得不出话来，杨靖也没有接话。
“想必，你所图不吧？”杨百炼见杨康良久没有接话，便用问答一般的口吻问道。
那个瞬间，杨康突然有些明白杨靖出这句话到底是出于怎样的考虑了，他只感觉心头一阵火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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