寝殿之内, 苏娇拎着手里新编好的双喜扣坐在绣床上,身侧的秀珠还在与那杨婆子说着话,那边珠帘轻响,秀锦提着裙摆走进内室之中, 安静的坐到绣桌边,然后伸手端起面前那碗已经凉尽的茶水轻抿了一口。>
苏娇看到秀锦的身影,赶紧从绣床上爬下来, 献宝似得将手里的双喜扣摆到秀锦面前道:“秀锦,你看我编的双喜扣。”>
秀锦转头,看向凑到自己身侧的苏娇,视线落到她只穿着一双罗袜的纤细小脚之上, 当下便狠皱了一下眉头道:“王妃, 您怎么又没穿绣鞋就下床了?”>
听到秀锦的话,苏娇下意识的缩了缩自己的脚趾,声音细细道:“我, 我有穿罗袜啊……”>
“罗袜是罗袜, 绣鞋是绣鞋,这能一样呢?”一边说着话,秀锦一边走到那绣床边拿过苏娇的绣鞋重新走回绣桌边, 然后伸手扶住苏娇纤细的身子坐到绣墩上,蹲下身子替她穿上绣鞋道:“您这都有身子了, 也不注意一下, 若是以后奴婢……”>
说到这里, 秀锦突然顿住了话, 她垂着眉目将苏娇脚上的绣鞋穿好之后,却是蹲在那处半天没动静。>
“秀锦?”苏娇坐在绣墩上吃着绣桌上摆放着的蜜饯,垂首看向蹲在自己身下不动弹的秀锦,白嫩小脸上显出一抹疑惑神色道:“怎么了?”>
听到苏娇的话,秀锦从地上起身,她低垂着眉目看向面前坐在绣墩上的苏娇,声音轻细道:“王妃,您自己的身子自己要顾着,现在的您可不是一个人了……”>
“哎呦……秀锦,你一天说三遍,你看,我的耳朵都要长茧子了……”苏娇一边拖着长音说话,一边伸手扯着自己的耳朵,一张白嫩小脸故作丑态的凑到秀锦身侧道:“秀锦老婆婆,请问你今年贵庚啊……”>
听到苏娇阳腔怪调的声音,秀锦“噗嗤”一下便笑出了声。>
看到秀锦脸上漾出的笑意,苏娇这才晃着小脚从绣墩上起身,然后伸手捏了捏秀锦的脸蛋道:“笑了才好,刚才一副老婆子模样,可一点都不好看。”顿了顿,苏娇提着裙摆又重新坐回绣墩之上,面色正经道:“秀锦,你如果有什么难事,可以与我说。你自小便跟我在一处,我私以为,我们应当是情同姐妹一般的情分。”>
“王妃,不是奴婢不与您说,只是这事……”秀锦这边话音还未落,那边金邑宴便踩着脚上的皂角靴大踏步的撩开珠帘走进了内室。>
“王爷……”秀锦一眼看到金邑宴,便赶紧躬身退到一侧。>
苏娇坐在绣墩上,抬首看着金邑宴步入内室,面无表情的径直走到她的身侧,然后弯腰伸手,托着她的臀部像抱孩子一样的抱在了臂弯里往绣床边走去。>
绣床边的秀珠与杨婆子听到动静,早已躬身退到了一侧。>
苏娇被金邑宴托着小心翼翼的放到了绣床上,刚一触到那软绵绵的绣床,苏娇便一把推开身侧的金邑宴,然后一把抓过绣床边的软枕用力扔到企图爬上床的金邑宴怀里,白嫩两颊微微鼓起道:“我又不是那瓷娃娃,用不着你整日里捧着抱来抱去的……”>
将怀里那软枕重新放置回绣床之上,金邑宴撩起长袍落坐于绣床一侧,然后伸手捏了捏苏娇鼓起的白嫩脸颊道:“得知你有孕,父皇准了我半月假,今早上的安胎药喝了没有?”>
“安胎药,安胎药,你就知道那安胎药,我都好几日未出过这寝殿大门了,闷都闷死了……”苏娇一把拍开金邑宴那抚在自己脸颊处的手指,白嫩脸颊处浅浅的印出两条红色掐痕。>
“你胎像不稳,做不得大动作,仰床安卧最好不过。”说罢,金邑宴转头对站在一侧的秀珠道:“去把今日的安胎药端过来。”>
“是。”秀珠慌忙应声,赶紧提着裙摆出了寝殿。>
这边,金邑宴幽深暗遂的目光落到那杨婆子的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后道:“你先出去吧。”>
“……是。”杨婆子是第一次见这传说中的敬怀王,她猛地一对上金邑宴那副阴狠戾气,浑身似带浓厚煞血气的模样,当下便觉得自己的身子开始不自觉的浑身发颤,两腿软绵绵的托在地上,硬是挪不动步。>
看到应了声却站在原地不动弹的杨婆子,金邑宴的面色陡然阴沉下来,他双眸微眯,语气低哑道:“出去。”>
听到金邑宴那隐含戾气的话语,杨婆子“扑通”一声就吓得软倒在了地上,一旁的秀锦看到这副情景,赶紧上前搀扶起杨婆子,然后与金邑宴告罪道:“王爷,她是今日新来的婆子,不懂规矩,您莫怪罪,奴婢这就带她出去……”说罢,秀锦慌忙托着杨婆子微壮的身子往外去,却听金邑宴突然开口道:“秀锦?”>
“啊……是,王爷……奴婢,奴婢是秀锦……”听到金邑宴的话,秀锦有些犹豫的搀扶着身侧几乎要再次软倒在地的杨婆子,艰难而缓慢的往前一步躬身站立到金邑宴面前,那张白净脸蛋之上稍显疑惑。>
其实不怪乎秀锦感觉奇怪,因为自苏娇嫁入这敬怀王府之后,这敬怀王便从来就没有记住过她与秀珠的名字,更不用说是其他的女婢了,所以这次金邑宴能完整的叫出自己的名字,这对于秀锦来说,还是很让她讶异的,而金邑宴接下来的话,也让秀锦立刻便明白了这位眼中心中从来只有她家王妃一人的敬怀王,又怎么会突然叫起了她的名字。>
“昨日里夏生跟本王要了你,今晚上你便搬过去与他同住吧。”金邑宴话音一落,秀锦还未说话,首先发难的却是苏娇。>
“什么要了不要了,我不准!”听到金邑宴的话,苏娇一下便从绣床上起身,那纤细的身子还因为起的过猛而差点跌倒。>
眼疾手快的扶住苏娇向下倒的身子,金邑宴皱着眉头将人搂进怀里,修长白皙的手指狠狠的在苏娇白皙的额头上扣了一下道:“再有下次,你不仅不用出这寝殿,连床都不用给我下了。”>
“我又不是故意的……”嘟嘟囔囔的回了一句,苏娇转头看了一眼秀锦,便立马怒从心中起,纤细的身子在金邑宴的怀里使劲挣扎道:“你刚才说的什么话,什么要了不要了,秀锦是我的人,给不给也是我说了算,什么时候轮到你做主了!”>
按住苏娇乱动的身子,金邑宴伸手掐住她的下颚转向秀锦道:“我知道你一向自诩与你的奴婢姐妹情深,既然如此,你若不如问问她的意见,嗯?”>
被金邑宴掐着下颚看向站在那处低垂着眉目的秀锦,苏娇声音娇细道:“秀锦,我知道你与夏管家两情相悦,但是我觉得……”>
“王妃。”秀锦突兀抬首,打断苏娇的话道:“奴婢知道王妃对奴婢好,但是今日这事……奴婢是自愿的,还望王妃成全。”>
说罢,秀锦放下手中搀扶着的杨婆子,朝着苏娇伏跪下来,又重复了一句道:“还望王妃成全。”>
看着伏跪在自己面前的秀锦,苏娇那些剩下的话也都咽回了肚子里,她那双水渍杏眸怔怔的看向秀锦,语气之中带着些许失落之情,“秀锦,我从未将你当做奴婢,你陪我数十年,你我之间早已情同姐妹……”>
“王妃,奴婢知道……”秀锦伏跪于地,滚热的泪珠子顺着脸颊滑落,滴滴答答的落在铺着厚实地毯的砖面上,留下一点又一点的浅渍印痕。>
“既如此……那我也没什么可说的了……不过……”顿了顿话,苏娇转头看向身侧的金邑宴,声音陡然便重了几分道:“夏管家若是真心要想求娶秀锦,三书六礼,必是少不得的,还要八抬大轿抬着我们秀锦进门。”>
苏娇提的这话,对于尚是奴籍的秀锦来说可谓是远望而不可及的,一个奴婢,谁会愿意以正妻之礼八抬大轿的抬进家门呢?>
金邑宴垂首看着苏娇那副正经的小模样,漫不经心的点了点头道:“可以。”>
“那秀锦要从我的西三所出嫁……”说到这里,苏娇突然歪着脑袋自言自语道:“不过若是今日出嫁,我这西三所上上下下的布置一番下来,怕也是来不及的……还有那嫁衣也还未做呢……”>
“担心这些做什么,东西都准备好了,就等你点头。”惬意的往那绣床头靠去,金邑宴伸手捏了捏苏娇的鼻尖,然后往那珠帘处招了招手道:“进来吧。”>
金邑宴话音一落,珠帘轻响,夏生躬身身子快走进来几步,身后跟着好几个女婢手捧嫁衣凤冠,珠钗玉饰,那一片嫣红色刺目的扎进苏娇眼中。>
“王妃,三书六礼皆已备齐,安置在大院之中。”夏生拱手与苏娇行礼,温润的面容之上显出一抹愉悦笑意,看向秀锦的目光温柔而炙热。>
“好啊你们,连起来框我!”苏娇看到有备而来的夏生,一双杏眸狠狠的瞪上身侧的金邑宴,粉唇之下的贝齿蠢蠢欲动。>
“框你做什么,这可都是你自个儿提出来的。”金邑宴伸手刮了刮苏娇的脸颊,单手合上她正磨牙嚯嚯的小嘴,>
“哼……”娇哼一声,苏娇恨恨的扭过了小脑袋,却被金邑宴捧着脸颊给扭了过来狠狠亲了一口道:“今日这西三所便交给你了。”>
说罢,金邑宴抱起身上的苏娇,将她安置到绣床之上,细细的盖上薄被,然后低笑着凑到苏娇的耳畔处道:“不过这婚事归婚事,若是你今日出了什么差错……这大好的红事……可是会变白事的……”>
听到金邑宴那威胁味十足的话语,苏娇不禁抖了抖身子,纤细的藕臂团抱住身上的薄被,抬首可怜兮兮的看向金邑宴道:“我刚才也是不小心的,是这被子太滑了……”>
真是小心眼,就这么一点事情也记那么大半天……>
“既然是被子太滑了,那便换一条……”说罢,金邑宴起身看向站在不远处的女婢道:“把这床被子拿出去烧了,换一床‘不滑’的被子来,若是日后再让本王知道王妃被被子滑了脚,你们也就不用要这头上的脑袋了……”>
听到金邑宴对着那群女婢刻意强调的‘不滑’二字,苏娇涨红了一张白嫩脸颊缩在绣床一角,任由着那些哆哆嗦嗦的女婢上前小心翼翼的替自己换了被褥,扯了垫子。>
揪着自己的宽袖缩在绣床之上,苏娇偷偷看了一眼站在不远处一副似笑非笑表情的金邑宴,暗暗撇了撇嘴,然后转头朝着秀锦的方向招了招手道:“秀锦,快些过来。”>
秀锦从地上起身,将身侧软倒在地的杨婆子交由女婢扶出,然后提着裙摆小心翼翼的走到苏娇身侧行礼道:“王妃。”>
苏娇拉过秀锦的手掩在自己宽袖之下,然后扭头对着金邑宴道:“新娘子要梳妆打扮了,你们这些闲杂人等还不快快回避?”>
看到苏娇这副仰着小脑袋的羞恼模样,金邑宴轻笑一声,伸手接过刚刚进门的秀珠递过来的安胎药,然后缓步走到苏娇面前道:“只要你喝了这碗安胎药,我们这些闲杂人等,便立刻回避。”>
伸手接过金邑宴手里的安胎药,苏娇闻着那苦涩的药味,胃里泛起一阵习惯性的恶心,但是却还是捏着鼻子一口气的给灌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