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嘶~嘶嘶~”
半人高的草丛里一条碗口粗的花蛇急速向前爬动,同时还在不断甩着蛇尾绑着的绳子。
绳子另一头被一白衣少女扯着,少女白衣飘逸,乌黑长发随风飞扬,水灵灵的双眼写满了兴奋,光洁的额头出了一层细汗,少女随意抹了一把,随性又灵动。
她跟在花蛇后面撒开腿跑才勉强跟上,在深山里住久了附近的蛇都抓遍了今日好不容易套住一条新来的,怎么也得先认识认识不是。
“你别跑了,我也不是坏人,又不吃蛇肉,我很喜欢蛇的,我叫夜青,就是想跟你交个朋友,你看你都长这么大了肯定很有灵性,肯定能听懂我话是不是!”夜青跑的气喘吁吁,实在跑不动了。
“你要是再跑,我就要喊人来收你了!”
那花蛇一听爬的更快了,没命的往前爬,想要甩开夜青。
夜青天生爱蛇,自然舍不得伤了它,见它爬的飞快,便松了绳子,放她走了,只是心里不高兴,嘟囔了一句:“交个朋友都不愿意,真气!”
忽然脚上一热,有什么东西爬了上来,夜青赶忙扒拉开草丛,一条比那花蛇还粗的黑蛇顺着她的腿爬了上来,夜青高兴起来,一边看黑蛇往上爬一边问:“你也是新来的吧?我叫夜青,咱们交个朋友如何?我可以给你介绍很多同类,这里的蛇都很好客的!不过,蛇不都是冷的吗,你为什么是热的?”
黑蛇慢悠悠爬过来,爬上她双股,缠到她的腰身,最后待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被缠的死死的一动不能动了。
蛇头对着夜青的脸,墨黑的眼睛定定凝视着夜青,一人一蛇对视,大眼瞪眼,夜青两眼一瞪:“你这蛇怎么如此无礼,还能不能愉快的交朋友了!”
黑蛇歪了歪脑袋,嘴都没张就了人语:“区区凡人,休要口出狂言!”
夜青长这么第一次看见修成精的蛇,不但有灵性,还能人话,“唔,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化成人形。”
话音刚落,夜青面前光影一闪,身上一松,脚下一轻,方才还被缠的结实,这会儿却是被一个黑衣男子抱在了怀里。
男子凤目黑眸,眉如墨锋,眉宇间自有一种凡人无法企及的气度,更是凡人无法企及的俊逸。他嘴角微微翘起,轮廓分明的脸跟着柔和起来,他眼中深邃,看着夜青时带着不清的情愫,最后都化在他那薄唇边的微笑中。
夜青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面前这突然出现的黑衣男子,看着这张俊美的脸出了神,好一会才忽然察觉不妥,猛推了他一把,从他怀中跳了出来,离他远远的,“你这蛇,实在太无礼了!我不跟你交朋友了!”
男子似笑非笑看着夜青,一闪身便到了夜青面前,颀长的身影将夜青挡在他的影子中,拦住了她的去路,“不交朋友了?”
夜青不知怎么,明明很喜欢蛇,也喜欢看长得好看的脸,可偏偏就是对面前这俊蛇提不起兴趣,不但没有兴趣,还想远远躲开他,“不交了,你忙你的,我也有事,先走一步,后会无期!”
完夜青就要跑,被他一把抓住衣服拉了回来,凑到她面前似笑非笑道:“既然不是朋友,那就得算算账了,我好端端在这里晒太阳,被你扰了清梦,坏了我的修行,你要如何补偿我?”
夜青一愣,还有这一呢?不是他先无礼的吗,怎么都是她的错了?罢了罢了,“蛇仙饶命,我也没什么能补偿您的,况且我连名字都告诉您了,咱不就是朋友了嘛,朋友之间何必计较这么多呢您是不是?”
黑蛇笑了:“既然是朋友,那带我去你家坐坐吧,方便日后来往。”
自作孽不可活啊,夜青心中叫苦,怎么偏偏今日出来抓蛇,本来不想跟这黑蛇扯上关系,偏偏还被他缠上了。
寒琢得对,今日犯流连厄,不宜出门。
夜青掰开黑蛇的手,赔笑道:“蛇兄,我家中亲人重病在身,不便招待,待他日我再来此赔罪,今日就此别过,来日方长,来日方长!”
黑蛇听她这么,真的就将她放走了,看着她逃也似的背影,口中重复了两句:“来日方长...”
夜青头也不敢回的跑,生怕那黑蛇改了主意再把她抓回去,一口气跑到自家的茅草房里,累的话都不出来,喘了好半天才缓过气。
一杯水递了过来,夜青接过一饮而尽,方道:“你得对,今日果然不宜出门,撞上个蛇精,差点就回不来了。”
“这山上都没什么灵气了,绝不可能有什么精怪。”递水的人不紧不慢在夜青身边坐下,一双修长惨白的手一手握杯,一手拎壶又给她倒了杯水。
“是真的,那蛇精还能化成人形,还是热乎乎的,估计都快修炼成仙了!”夜青接过水一看寒琢不信,水都不喝了跟他争辩。
寒琢俊美却毫无血色的脸上有一丝疑惑,沉吟了一会儿,“那恐怕不是蛇精,多半是地仙幻化而成,正巧被你碰到,才现出人形。”
夜青恍然大悟:“难怪我今日上山都不怎么见飞禽走兽,原来是有地仙在,那些家伙不敢出来了。”
蛇精的事完,夜青赶紧把腰间缠着的包裹打开露出里面心包着的草药,放到寒琢面前,“你看这些够不够,本来今日还能多采些,可为了摆脱那蛇精我不敢在山上多留,要是不够我再去远些的山上找找。”
寒琢轻轻托起这一包草药,神色沉重起来,斟酌了许久才道:“夜青,恐怕...夜太公到了大限,无力回天了。”
茶杯到了嘴边顿住,夜青把杯子往桌上一摔,“我不信!我爷爷长命百岁,不许你乌鸦嘴!”
完跑到另一间房门口,犹豫了一下,整理了情绪,才推开门,笑着进门唤了声“爷爷”。
房内草席上躺着一白须老翁,见夜青进来,笑着冲她招了招枯黄干瘦的手:“青儿啊,过来过来。”
夜青赶忙上前拉住夜松的手,笑道:“爷爷今日风和日丽,不如我带你到院里散散步?”
“好,你采的草药甚有疗效,爷爷今日也觉得身体好了许多,咱们就出去走走吧。”完自己从草席上起了身,没费什么力气。
夜青见夜松行动自如,也以为是他病情好转,谁知寒琢在旁边道:“夜青,你心里有个准备,夜太公这是回光返照,恐怕他活不过今晚了。”
夜松自然听不见寒琢的话,夜青的心跌却到谷底,差点激出泪来,趁夜松起身的功夫使劲吸了吸鼻子,换上笑脸,扶着老人慢慢出了门。
夜松边走,边缓声道:“青儿啊,咱们家穷苦,爷爷从未让你过上好日子,临走前还要让你吃苦照顾我,爷爷对不住你啊。”
“爷爷,养育之恩无以为报,这是我该做的,您长命百岁,别那些晦气的话。”夜青忍着哭腔,强装笑脸,故作嗔怪,逗夜松开心。
夜松叹了口气:“我一个糟老头子一死了之,就是放心不下你,爷爷没法看你嫁人生子了,若你日后找婆家,我倒是中意常与你玩耍的罗宋,有学识,人老实,还对你十分上心,嫁给他,爷爷九泉之下也能安心了。”
从来夜松到嫁人生子,夜青都是含糊其辞,三岔两岔就岔到别的话上,只字不提,今日夜松提起,夜青默然应下,没做辩驳。
寒琢在一旁也没做声。
时光一闪而逝,时近傍晚,夜松与夜青笑笑了半天,忽然累了,便靠在院里的藤椅上歇息,夜青怕他着凉,去拿毯子,回来时夜松还好好躺在藤椅上,只是藤椅边,站着另一个夜松。
夜青的泪终于落了下来,“爷爷!”
站着的夜松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藤椅上的夜松,了然笑了笑,上前擦了擦夜青的泪:“原来人死后化成鬼魂如此轻松自在,你看爷爷现在这样子不知比那病怏怏的好上多少倍,莫哭莫哭,爷爷这就走了,你笑笑,爷爷也好放心。”
夜青抽泣着扯了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夜松点了点头,“好了,爷爷走了。”
寒琢上前:“夜太公,我送您。”
人死后魂魄需到城隍处报道,等候安排,去城隍庙的路上,寒琢与夜松并排走着,夜青跟在两人身后始终不能接受夜松过世的事实。
一路上遇到许多孤魂野鬼看见新死的夜松便想凑上前来吸点还未散去的阳气,一看夜松旁边还跟着寒琢,都被他身上那股极冷的阴气慑得躲开很远,不敢靠近。
夜松见状便道:“这些年,我都以为青儿爱自言自语是孤单所致,原来是在与你交谈,只是我肉眼凡胎,看不见罢了。你法力如此高深,我老汉拜托大仙,保她余生周全,老汉生生世世感激不尽!”
寒琢回头看了夜青一眼,对夜松道:“夜太公过奖了,我不过是个厉鬼,她于我有恩,我自当保她永生永世,夜太公可放心投胎了。”
夜松点了点头:“如此甚好,甚好。”
“寒琢!”夜青从后面跑了上来,拉住寒琢问:“你能留在人间做厉鬼,为什么不能把爷爷也留下,爷爷都做鬼比做人轻松,那咱们就把爷爷留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