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没有得手,那么,您丢了的是什么”
于甲鹇问道。
“丢了的,是一匹胜的卢。”
危绍塘掩面,叹息不已。
“胜的卢”
“嗯,震天雷怎的也得不到手,各种法子都用尽,折损了近一半的人,都拿不下哪怕一匹。”
“晚辈素闻西夏积石州马场守卫森严,果然名不虚传。”
于甲鹇略略眯起眼眸,又摸了摸胡子,若有所思道。
他心道:尚诚行素来有“汴京第一牙”之称,且是几代经营的产业。再说了,这做“牙商”的,三教九流都相熟,危绍塘重金聘请到的高手,哪怕比不上皇城司的万中选一,亦断不会是孬货色。竟折损了近一半的人,还弄不来一匹“震天雷”西夏的防卫,看来颇有可取之处。
转念之间,听得危绍塘继续道:“老夫的镖头即是方才跪在大殿的那人,他思量着,震天雷既然是由一公一母的胜的卢交配而得,那么,寻得一对胜的卢回来,也算不辱使命了。”
“哦”
于甲鹇挑起眉头,为危绍塘斟满一杯茶,问道:“丢了的,是其中一匹胜的卢”
“唉”危绍塘重重叹一口气,故弄玄虚:“是,也不是。”
“什么叫做是,也不是”
“丢了的,确实是一匹胜的卢,但原本带回的并非一对。”
“嗯”
“只带得一匹胜的卢与一匹赛胡亥。”
于甲鹇微微侧首,眼里略有疑惑:“带赛胡亥回来作甚”
“为着一匹胜的卢,又耗了四名镖师,”危绍塘一边说,一边露出痛心的表情:“积石州马场的线人看到事情不妙,于是悄悄告诉镖头,胜的卢与赛胡亥相交配,也有一、二成的机会,生下震天雷。”
“唔,还有这样的事情呀”于甲鹇轻叹一声,顿觉得大开眼界。
“真要是这一对地运回来,老夫也就认了,好歹有个盼头呀,”危绍塘说着,忽地重重一捶茶几,白眉竖起,怒道:“偏生积石州马场的护卫死命追赶,那匹胜的卢也似有灵性的,竟在去到汾州的时候,又被人劫回。”
于甲鹇是懂马的人,听得感同身受。
他又忍不住想,若是能培育出一匹“震天雷”,然后献给官家,该是多大的功劳
一时间,惋惜不已。
危绍塘叹气复叹气,苦笑道:“三十六人,死剩镖头一个,只带得回一匹赛胡亥,叫老夫怎么能不大动肝火”
于甲鹇点了点头,表示理解,又轻拍危绍塘的肩膀以示安慰。
“更气恼的是”
危绍塘指了指前院的方向,道:“这匹劳什子的赛胡亥,跑也跑得比别的马慢,吃却偏吃得甚多,最可恨的,一天到晚嘶鸣不休,听得老夫既晦气也心烦”
于甲鹇细细一听,果然时不时地自前院传来马儿的嘶鸣声。
他微微一笑,心下有了一个念头,问道:“这赛胡亥是公的,还是母的”
“是母的。”
“嗯”于甲鹇笑得更乐了,又道:“危老爷既是心烦它,莫如您老开个价钱,晚辈欲买下。”
“只得一匹赛胡亥,对老夫而言半点用处没有”危绍塘放下手中茶杯,转头看向于甲鹇,装出一副不解的模样,问:“不过,老夫倒是好奇,于大人要它有何用”
“实不相瞒,”于甲鹇答道:“官家前些日子赏赐了皇城司一匹好马,是辽国茶扎剌部一种名唤赤驼的品类。”
“哦”
“正好是公的。”
“唔”危绍塘佯装作恍然大悟。
于甲鹇补充道:“赤驼虽行速不快,但耐力极佳,像大漠里的骆驼那般,故名赤驼。晚辈寻思,赛胡亥虽则性烈而无能,但其父母终究是什飒青与黑的卢若是与赤驼交配,指不定”
“哦”
“即便退一步说,培育出来的依旧是废物,也总胜过让它在此处混吃等死的。”于甲鹇压低声线:“但万一培育了极其父母和赤驼的优点之新品类,那可是大功一件呀”
危绍塘眉梢一抬,朝他拱了拱手,笑道:“承蒙不弃,赛胡亥就当是老夫送给于大人的新年礼吧,日后,还请多多关照。”
“自然,自然。”
辽上京。
孝义商号。
偌大的胭脂色珊瑚树,作为屏风,隔开了大厅与偏厅。
珊瑚树有一成年男子高,宽约四、五尺,枝干下粗上细,硬如玛瑙,润如美玉。其上面还镶嵌了不少宝石,红的、蓝的还有绿色的,都是顶通透的。
这棵珊瑚树当然价值不菲,见识过的人都艳羡不已,为孝义商号添了不少颜脸。
詹孝义从前对其宝贝得不得了,还遣了一个仆役,专门负责擦拭打理这珊瑚树。
然而,这次回到上京来,他却怎么看,就怎么觉得这树不顺眼。
俗气
是了。就是俗气。
詹孝义终于想出能贴切形容的词了。
如此大的珊瑚,细看其实有点骇人。还要镶宝石一副生怕别人不知道你富贵的样子。
大红大紫,大金大银。
詹孝义原本爱煞这种铺张,他觉得这是朝气的体现。
但他一想到汴京的那间牡丹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