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被痛醒的,睁开眼睛正对上季遥岑那双含了冷意的眸子,挣扎了下,却动也不能动,这才发现自己被五花大绑在桌上,回顾四周,认出是后院的柴房。
她觉得脸上火辣辣地疼,她怒道:“小子,你对老娘做了什么?”
季遥岑撇嘴,“你放心,小爷对你这种搔首弄姿的老人没个兴趣。”
人差点气背过气,身陷囹圄不是最可怕的,对方一句老人最是戳心。她破口大骂,“混账小子,你知道老娘是谁吗?竟敢对老娘动手,县衙上到县官老爷,下到操的,老娘都……识趣的,快点放了老娘再给老娘叩几个响头……”嘎然,她住了声,冰凉沁寒的刃贴紧了她颈部的大动脉,她能感觉到那彻骨的寒意如针般地刺入肌肤里,顺着血液动到四肢百骸。
她变了,恐惧地道:“你,你做什么?拿开,你拿开……”
季遥岑轻笑一声,将短匕更贴近了些,逼得对方将未出口的话生生梗在了喉间,一双眼睛瞠大,满是恐惧,簌簌发抖。
季遥岑慢条斯理地道:“我这短匕刚开过刃,杀了两个人,或许你不介意你是第三个?”
人吓得涕泪交,“爷,大爷……是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大爷,您大人大量饶过小人吧……”
季遥岑道:“饶也可以,就看你的表现了。”她一手将纸笔拿到面前,“我问你什么,你回答什么,句句不许掺假。”
人顾忌脖子上的不敢大幅度地点头,嗯嗯嗯着。
“我问你,在酒里你动了什么手脚?”
人迟疑了下,感觉短匕一动,惶声道:“是,是魂散,若是喝了便会昏睡,什么事都不知道,不过,不伤人的……”
“然后呢?”
“然后,然后,将人的钱财掏走,因为这魂散能造成失忆,即使人知道也不敢讨要,毕竟无凭无据……”
季遥岑问一句,对方说一句,稍有迟疑,短匕压紧,脖颈上便出现一道血痕,人吓得魂飞魄散,哪里还敢隐瞒,事无巨细都交代了明明白白。
这栈是两夫妻经营,开始做的也算是正经生意,但是难免有见财起意的时候,见有单身人,带的银钱较多,便会伺机下手。
人将魂散下到酒菜里,以送宵为名,若有那好之徒贪图美,不但会被卷了所有的财物,而且还会被殴打剥光了扔到野外。
人多是外来人,没有几分能力敢在本地叫嚣,往往是吃了亏也不敢声张。
季遥岑便是对方看中下手的猎物,单人一人,年纪又小,还有财物傍身。比如说东侧间的人,夫两是打死都不会下手的。
人说得口干舌燥,季遥岑左手如行云水般将长长一幅认罪书写完。末了,拿起对方的一只手,在对方还没有反应过来,便将指头割破,顺势一按,按了个红手印。
人两眼一翻,差点昏过去。
季遥岑吹了吹上面尚未干的墨迹,然后一点一点卷了,塞在对方的怀里。
人瞠目,却不敢多问。
季遥岑龇牙一笑,道:“原先你做你的买卖,我住我的店,两不相干,可惜,你动了歹意,撞到本少爷的手里,若是不给你个教训,这天下也没有了天理。”说着话,撕了一方衣裙,团成团将对方的嘴堵上。
柴房里堆放着柴货和杂物,季遥岑将容易燃烧的一股脑儿堆在对方的脚边,再将油灯里的油泼在一条被褥上,然后点燃。
人挣扎着,呜呜着,汗水和泪水斑驳了脸,脂粉早已糊了一脸,模样可笑。
季遥岑拍拍手,不紧不慢地道:“本少爷最是眦睚必报,活该你撞到我的手里,这看你的运气了,若是被人发现得早,你保得了命,若是不能……”她哼了声,将火苗扔到被褥上,火光闪了闪,呼啦腾起。
她无视对方那恐惧和愤恨的目光,转身锁了门径直走了。
外面沉凝如墨般,冷风嗖嗖。
季遥岑缩了缩脖子,绕着围墙走了一圈还是没有勇气爬上去,索抱着b袱靠着一截矮墙休息,淡定地眺望着柴房方向那簇红光渐渐满盈,股股浓烟冒出。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听到一阵嘈杂的脚步声,人影晃动着,一片火光熊熊腾起。“不好了!走水了!……”有人大声呼叫着,整个院子甚至半条街都闹腾起来。
季遥岑见时机差不多了,起身猫着腰顺着墙根跑,有人向这边跑过来,她捏了嗓子叫,“快啊,走水了!……”便往外面冲,人多混乱,谁也没有注意到她的异样。
耳边突然有啾啾的声音,她在原地打个转,循着声音去了,却是一简陋的马厩,里面栓了三匹马,因为被火光惊动了,正不安地撂着蹄子,打着响鼻。
季遥岑眼睛一亮,想着自己一步行,实在是艰难了些,幸好在端木家有机会出去遛马,也粗通骑术。她想了想,摸进去,解了缰绳,然后翻身上了马背,拔出短冲着另两匹马的屁股狠狠地扎了一。
马儿吃痛,嘶叫着,腾起前蹄,一前一后发疯似的往外面冲去。
因为失火,惊动了很多人过来帮忙救火,所以栈里外都是乱成一团,听到马蹄声,惊而回头,将手里的盆钵扔了一地,抱头连滚带爬地往旁边躲。
“哎呀!不好了!马惊了!……”尖叫声中,季遥岑将身体紧贴住马背,闭上眼睛由着马儿奔出去。
马儿速度快,她身材偏瘦小,又是在里,混乱中竟然没有人注意到她的存在。
风呼呼地从脸边刮过,她的脸冻得麻木了,闭着眼,抓紧了缰绳任由那马儿跑。
终于,马儿的速度慢了下来,她被颠簸得昏沉沉的,索揪住鬃毛半睡半醒。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身下一空,惊醒过来,却发现天已经蒙蒙亮了,正置身于一荒野,有风吹草簌簌的声音,她打着哆嗦,整个身体像是僵硬了,慢慢滑下马背,揉着手,脸,还有,温度慢慢回暖。
等终于能站起来了,她辨别了下方向,拉着马儿往北边走。
此时,天已经放亮,有啾啾的鸟鸣声,透过云层洒落微曦的晨光,寒冷却清新的空气,昭示着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那个小镇子遥遥可见,一条官道延向前,很显然她已经顺利逃离了那里。她翻身上马,长长地舒了口气,拍拍马背,“辛苦你了。”
马儿摇摇尾巴,甩头打了个响鼻,不紧不慢地晃悠着,再空低头啃了两口枯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