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弹是从她手里的枪射出来的,她脱不了干系,林明曦知道是自己的错,他们还没来之前,她跟宋乔瑜道过歉,他们来之后,她也说了对不起,可是现在因为季宴臣冷咄的命令,让她变得难以启齿。
就好像,被按着脑袋,要她在所有人面前低头一样。
不得不说,无法无天惯了的林明曦,没在任何外人面前低过头的林明曦,现在感到了一种名为羞辱的憋屈感。
季宴臣漠声:“怎么?学会撒谎后,连知错认错都不会了?”
林明曦双唇紧抿,牙龈不动声色地咬紧,硬邦邦地站着,没动。
她眼睛一眨不眨看着季宴臣,他以往都是护着她的,就算她犯错,他也只是半真半假地训两句就过去,更不要说在外人面前强迫她道歉。
季宴臣凤眸里温和的表象尽褪,剩下的只有平时被藏起来,此时展露无遗的清冷。
“明曦,道歉。”
靳野放下m9,皱眉道:“不过是一桩小事,季老板你何必……”
“行,我的错,我道歉。”林明曦打断靳野的维护,蓦地转向宋乔瑜,盯着地上那女人看了半响,腰微弯,嗓音梗着,“乔瑜小姐,对不起,是我没有分寸,误伤了你,我正式向你道歉,请你原谅我的过失。”
宋乔瑜连连道:“好好好,我接受你的道歉,我原谅你了。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季老板,你也别再苛责二小姐了。”
林明曦直起身,转头就走,看都没去看季宴臣一眼,大步掠过他们的侧脸一点表情都没有。
季宴臣突然出声:“站住。”
林明曦将要出门的脚步应声一顿。
“方才我说过什么?我回来之前,你打不出一个五环,就在这里练都明天早上。你打出来了么?”季宴臣温凉着声。
他是强迫她低头认错后,还要罚她。
林明曦这下连出声说什么都没有,大步出了门,不过是去了隔壁的移动靶子射击场,就在那里练。
季宴臣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清俊的眉心蹙了蹙,不过转而又恢复平淡,他对靳野一致意,然后便带着他的人离开射击场,也没去看隔壁的林明曦。
靳野挥挥手让佣人送宋乔瑜回去治伤,他揉揉太阳穴,心想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
他随手拿起那把m9,掂了掂,心下起了疑,他的确很久没用过m9,但他的枪都有专人精心维护,怎么会出故障?
靳野忖了忖,动手拆了整支枪,粗略一扫零件,他碧蓝色的眸子敛了起来,半响,冷笑一声。
……
砰砰砰——
子弹像雨点似的快速从枪口里迸出,来势汹汹杀气腾腾,然而前方抖动的靶子一个都没打中。
林明曦不像是为了瞄准而开枪,更像是为了发泄心口的窒闷。
砰砰砰——
又是三声打空了的枪响。
没有的,以前没有这样的,季宴臣从来没有这样对过她。
不是谁失手谁做错的问题,也不是她该不该道歉的问题,而是他以前从来没有这样。
他是为了什么?宋乔瑜吗?一个宋乔瑜而已,他就这样逼她!
砰砰砰——
连续八声枪响后,林明曦的胳
膊被枪支的后坐力震得一阵发麻,好像骨头被敲烈了一样,她忍不住垂下手,手捂着肩膀。
阿慎一进门就见她如此,快步走了过来,皱眉道:“小姐,您这样很容易受伤的。”
林明曦看了他一眼,呵笑:“是他让你来监视我的吗?你放心,我不会让你为难,我一定好好练的,从现在到明天早上,一刻都不会停。”
说完她撑着举起手臂,再开一枪,砰!
这一枪打出,林明曦整个人都因为冲击的惯性往后退了一步,阿慎想都没想立即扶住她的身体,夺去她的枪,恼道:“小姐!”
“您没经过专业的训练,这样一直练下去,手会废的。”阿慎隐忍地说,“先生不可能真的让您练到明天早上,先生说的只是气话,您不必当真。”
“他有什么好气?他让道歉我就道歉,他说什么我就做什么,还不够吗?难不成要我也对着自己脚上开一枪,跟宋乔瑜那样流血他才满意吗!”林明曦一出口就把自己所有的气都撒出来,因为呼吸急促,胸膛剧烈起伏。
阿慎无言。
林明曦一声不吭从阿慎手里夺回枪,弹匣里没有子弹了,她就重新抓了一把子弹,一颗颗装进去。
装子弹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阿慎在旁边看着,眼睛乌黑。
林明曦装完了子弹,正准备再开枪,阿慎就又夺了她的手/枪,她有点生气地看过去,阿慎却将另一把手/枪放在她的手里,又帮她调整了姿势,使得她的眼睛和瞄准线在一个水平线上。
“小姐如果只是想发泄脾气,多的是轻松又不伤身的办法,既然您选择练枪,就不能白累。好好练,学会开枪,以后有什么万一,您也能保护自己。”阿慎低声说,“这些靶子虽然一直在移动,但您仔细观察,其实是有迹可循,您学过物理学的惯性原理吗?一切物体都具有惯性,只要找到他的运动轨迹……”
林明曦原本烦躁的心情,因为他温声细语的解说慢慢平复下来。
确实,她累都累了,疼都疼了,总不能白练吧?好好学就好好学,她还不信自己学不会开枪。
阿慎给她换的那把枪,不是真枪,而是射击专用枪,比较轻,后坐力也没有那么强,不会太伤手臂。
“听懂了吗?”阿慎问她。
“嗯。”马马虎虎吧。
阿慎微微一笑:“我把靶子的移动速度调慢点,您先观察出它们的运动轨迹,然后再开枪。”
“嗯。”
窗外天色渐渐暗淡,夜幕已经降临。
靳家庄里的另一座小楼里,灯光明亮,宋乔瑜穿着真丝睡衣,躺在长沙发上看着电视,时不时抬起脚,手指抚摸着那个伤口,想起林明曦低头道歉的那一幕,嘴角轻扬。
突然,一把枪从天而降,砸在她面前的玻璃茶几上,她吓了一跳,迅速起身回头。
就见靳野似笑非笑地走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