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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人生如戏(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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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节的时候,中国的火车站就会成为世界上人口最密集的地方之一。黎忆玮已经排了两个小时的队,不知是不是错觉,总是觉得队伍都没有一点挪动。她有些烦躁的拿出手机,一个未接来电,看了一眼,忽略,继续看着人山人海。好不容易等到自己挨上售票处:“xx车到明州市”,售票阿姨头都不抬:“没了。”她已经做好心理准备,可是听到的时候,还是有些失落。又接连问了好几趟,才好不容易买到了一辆临客的硬座。

她拖着脚步从火车站往回走,常安市街道四四方方,是自己喜欢的磊落疏旷气质。黎忆玮咬了咬牙,有壮士断腕般的决绝。终于决定要离开这个城市了,还是有些不舍。

她拨电话给谢浅容,那边压低了声音:“忆玮?什么事?”恰好主任在例行办公室巡查,浅容不便接电话,敷衍了一句:“给我短信。”

黎忆玮停下步子,想了想时间和地点,编成短信发送。

片刻之后,滴的一声,浅容的短信回了过来:“不行唉,今晚单位有年夜饭,走不开。”

那么好吧,在这个城市的最后一晚,就自己一个人慢慢渡过吧。

她随便就推门进了路边一家自助餐厅。还算合适的价位,火锅、烧烤、西餐,适合自己这种大胃王,总之不会吃亏。似乎只有自己占了一个四人桌,而层层叠叠的餐盘,让服务生看得咋舌。大约是肠胃消化功能的问题,食量虽然大,可就是瘦,陆少俭以前就捏捏她的胳膊,很是不解:“你真是酒肉穿肠过啊。”

这种时候想起他,难免影响胃口,忆玮吃得差不多了,看了眼正在震动的手机,是个固定电话的号码,她不认识,就接起来:“你好,黎忆玮。”

“真的决定要走了?”陆少俭的声音说不上不悦,却也没有恶意,不像昨天在餐厅里那样,一副难以接受的神情。

黎忆玮本来有些后悔接了电话,不过对方的态度比自己想象的好,于是松口气:“是啊。”

“行李多不多?要不要找人来送你?”

“谢谢,我自己会打车。”

他也没勉强,“唔”了一声,“路上小心。”

挂了电话,还是有点发懵。她懒得去算自己认识陆少俭几年了,总而言之,两人明明很不对盘,却莫名其妙的在一起,又分开。反复纠缠,只差成为并蒂莲了——不过这样的并蒂莲一定是黑色的,泛着邪恶的光泽。就像这样,昨天他恶毒的在餐厅讽刺自己,自己则破口大骂,然后今天他又会若无其事的打电话来,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

她回到自己租的房子,都已经收拾好了,东西也不多,房子其实还差半个月才到期。不过算了,反正她要回家工作,半个月的房钱就当请人吃了饭,或者去了趟超市买了零食。

想想读大学的时候多好,赶上什么时候春运暑运的买不上票,就打个电话:“老爸,我坐飞机回来,快给我打钱。”如今毕业快一年了,作为一个有骨气的青年,再向家里要钱,她实在说不过去了。于是从现代社会退回到原始社会,反倒要坐火车回家了。这也从侧面反映出了,她黎忆玮混的还真是不怎么样。

她随手打开电视,窝在沙发里,又抱了仅存的一盒薯片,看国际新闻。

美国大选正如火如荼的上演着辩论大赛。

而希拉里又痛失两州,恐怕在民主党内部出线的机会都渺茫。

她脑海里却不由分说的闪过一张得意的脸,那人眉目英俊,必然一副未卜先知的模样:“我早说了。

成功的总是那些能忽悠的人。”

那个黑人帅哥奥巴马,黎忆玮对他无甚好感。

比起他的前辈马丁路德金的憨厚与忠恳,这位大喊着要“”

的帅哥,倒更像表面功夫做足的政客。

她喃喃的咒骂一声,换台,其实就是这样。

作为政治系毕业的学生,她深刻的了解现实和理想之间的差距。

好比民主制度诞生至今,多少人在自己的著作里对其顶礼膜拜,仿佛那就是人世间最极致纯净的美好。

可是事实却是议会里老头们会扔鞋、斗殴、打骂。

然后是铺天盖地的丑闻和人身攻击。

想到这里,黎忆玮有些发闷,那次她也是和陆少俭说起了这个,他一脸高深莫测,也不知道认真听她说了没有:“真是个孩子。”

她就倔强着:“地球形成到现在多久?民主的历史又有多久?它也要时间成熟起来。”

陆少俭正忙着看设计图纸,随口就说:“嗯,对啊。”

言不由衷,分明就是敷衍她。黎忆玮有些生气,就撅着嘴巴:“那你说,我哪里说错了?”

他从图纸上抬起头,声音很平静:“同学,请你关注一下更实际的事。比如我这份图纸,关系到工作、前途、生计。至于民主和专制,会有比我更闲的人去关注。你觉得呢?”

自己这个比他闲的人,果然一直闲赋在家,跑断了腿去找工作,也只能打打零工。她刚刚进入大四,顶热顶热的天气,柏油路都能被晒化,她踩着高跟鞋,一家家去面试,一次次失望。最开始还有些紧张,还懊恼于自己毫无成果,后来就完全麻木了。

那时候陆少俭和她长谈了一次,大意是希望她考研或者考公务员。

黎忆玮还记得那是在自己学校外的小奶茶店,他那时候刚进设计所,工作很忙,常常熬夜,漂亮的眼睛下有着淡淡的青色。

“要不要准备下,考公务员?”

“我是学政治的。”自己理所当然地说,他那么聪明,就应该知道自己的意思。

“所以呢?”

“我不能容忍自己接触到非常……荒诞的一些东西。”

因为他的英俊,陆少俭笑起来总让人觉得很舒服,可是以黎忆玮对他的了解,他的耐心已经开始告罄。

“那么读研?”

她回答得很老实,不过秀目一亮,带了些狡黠:“也想读来着,就是不知道能不能上,没把握。”

“那你准备了么?这几天在干什么?”

黎忆玮嘴里还含着一大口奶茶,大四虽然功课少,可烦人的事不少,心情本就不大和顺,于是硬邦邦的回他一句:“我不是说了没把握么?有把握早告诉你了。”

他冷了脸:“那你想怎么样?”

她低头,露出漂亮的颈:“不行就找工作啊,还能怎么样?”

言不投机半句多,陆少俭站起来:“行,你慢慢瞎折腾去。”

黎忆玮自己又坐了一会,把一杯奶茶喝完,还没站起来,服务员就走过来,手里还端着两杯原味的奶茶,那向来是她最爱的口味:“那位先生买单的时候又替你点了两杯。”

其实一杯真的不够,黎忆玮哦了一声,又坐下来,“滴”的一声,是他的短信——“反正你闲得很,慢慢坐着吧。”忆玮告诉自己不要冲动,也不要生气,反正他买单,就边喝边想心事。这个心事她已经想了无数遍了,那就是:她和谁在一起不好,偏偏就是上了贼船,找了个爱管头管脚的理科男。

乱七八糟的事居然能一件件如流水般的回忆起来,这让黎忆玮觉得很不可思议。因为那些事,说不上有多美好,甚至事后想起来,可笑多过了可喜或可恨。比如,每当两人吵架,陆少俭连眉宇间都是冰凉的:“我发现自己无法和动物沟通。”第一次的时候她气得不想说话,摔了他一个烟灰缸。后来才发现,这人言语之恶劣程度,根本就是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好在自己开始认真考虑及早分手,于是自然而然的,也就冷淡下来了。

黎忆玮早上醒来的时候,那些往事像是从指间滑过的丝绸,凉溜溜的在记忆深处苏醒,连现实和梦本身,都难以区分了。于是极快的起来洗脸刷牙,看看时间,又向窗外张望了一会看看天气,这一看,却看到楼下停着的车,于是差点没从沙发上摔下去。

手机的铃声又适时响起来。

“我来接你,下来吧。”声音有些不耐烦,似乎等了很久。

黎忆玮强忍住吵架的冲动,闷闷“噢”了一声。将房子的钥匙留在了桌上,自己提起那个硕大的编织包往下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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