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之下,就连宝玉这一点点大的孩子都知道人命关天四个字呢。
而且即便他脸上看着十分端庄,可那眼底总是浮着莫名的神色,似乎很有些不把孙女儿当一回事情的模样,甚至视大姐姐对他礼遇为理所当然。
老太太,士农工商,虽然律法上没有明确的规定,可是世人鄙视商人却是事实,甚至前朝律法上还明确地规定了商人不得穿绫罗绸缎、商人子弟三代以内不得参加科举。
老太太,宝姐姐看着也是读书识字的,难道他连这个都不知道么?
他又有什么底气在大姐姐、在孙女儿面前骄傲的?”
听贾玖这么一说,不要说之前还觉得事不关己的贾赦了,就是贾母也眯起了眼睛。至于贾元春更是陷入了沉思。
贾母是历经沉浮、年老成精的人,贾元春也在宫里历练过了。
他们都不是那种无知之人当然知道,能够参加大选的贾玖,就是再差也能够嫁入宗室,运气好的话甚至还能被礼聘进宫成为宫妃。
而且礼聘进宫的妃子跟宫女上去的妃子不一样,礼聘进宫的妃子起点高,宫女进去的妃子只能从御女、采女做起,可是礼聘进宫的妃子最低也是才人,若是家世好一点、父兄争气一点,或者皇帝对他的好感度高,很可能一进宫就是一宫主位。
就好比丽贵妃,他就是参加大选之后被礼聘进宫的,一进宫就是丽妃,生了公主之后马上就升为贵妃,整个皇宫里,除了皇后娘娘,数他最尊贵。
当今皇上的后妃不多,看着四妃的位置已经满了,可是九嫔却只有寥寥数人,宫里宫外也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这空缺的六把椅子呢。
贾元春跟贾母一样,都是自视甚高之人,无论是贾母也好、贾元春也好,他们都认为那剩下了六个位置之中必定有一个位置是属于贾家、属于自己的。既然抱着这样的想法,他们两人如何会不在意薛宝钗的态度。
听了贾玖的话,贾母将视线转向贾元春,见贾元春对自己点了点头,这才道:“二丫头,你认为他为什么会这样傲慢?甚至于轻慢你们姐妹?”
贾玖其实是希望由贾元春接口,话从贾元春的嘴巴里面说出来,会显得更有说服力,同时也会削弱自己的存在感。可是贾元春不开口,只能让他一个人唱独角戏,贾玖的心里就不那么舒服了。但是话都已经说到这里了,贾玖也不可能让他半途而废。
贾玖沉默了一会儿,这才低声道:“老太太,难道您忘记了么?宝姐姐的那块金锁可是要用玉来配的。宝玉的玉是有来历的,可是万岁的玉玺也是玉呢。”
话不用说得太明白,贾母和贾元春已经很清楚贾玖的意思了。
薛宝钗胆敢对贾元春、贾玖如此无礼,那是因为他确定自己会进宫成为后妃,甚至这身份上还能够稳稳地压着贾元春和贾玖一头!
一想到对方居然抱着这样的想法,无论是贾母还是贾元春都跟吞了苍蝇一般恶心。
只听贾元春道:“二妹妹,我明白了。如今家里能给我的帮助有限,而我要想回到宫里去,就必须仰赖舅舅。我是王家的外孙女儿,宝丫头也是王家的外孙女儿,甚至我是被赶出宫的,他却还年轻,过两年正好是参加小选的年纪。若是我肚子里怀了龙种,舅舅一定会全力支持我,如此一来,他进宫的可能性就微乎其微了。”
一想到自己心心念念盼了多年才盼来的孩子居然被薛宝钗这个姨表妹给弄没了,贾元春生吃了薛宝钗的心都有了。
贾母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道:“原来如此。二丫头,还是你看得明白。确实是老婆子错怪你了。”
贾玖连忙起身道:“老太太,大姐姐是您手把手地养大的,您心疼大姐姐也是理所当然之事。老太太您是关心则乱,孙女儿也不过是占了旁观者清而已。”
贾母点点头,道:“罢了。既然事情已经清楚了,那大我们且回去吧。大丫头,你好生调养身子。哪怕是小月子也是要好生调养的。等你身子养好了,就出来帮我,我年纪大了很多事情也没有精神管,你年轻也该经历些事情,将来才不至于被人耍得团团转。”
贾元春连忙起身敛容应是。等贾母带着贾赦贾玖离开之后,贾元春回屋躺好,却是怎么都睡不着。他总觉得贾母的话里有话,当下便低声问睡在脚踏上的抱琴:“抱琴,方才老太太说的一切都是二妹妹的算计是怎么一回事情?”
抱琴连忙起身,低声对自家姑娘道:“姑娘,这事儿婢子也是听隐隐约约地知道一点儿。
据说之前史大姑娘为了葡萄的事儿找上二姑娘,还跑到二姑娘屋里指责二姑娘不敬老太太,这事儿没有安定下来,三姑娘又为了窗纱是事儿当场给二姑娘没脸。
那天正好是大老爷搬出那边的院子、二姑娘要搬进前面的正房的大日子,当时二姑娘抱着琮哥儿在后花园里玩耍,跟前不但有丫头婆子,还有宝二爷和宝二爷的丫头袭人。
别的婢子不知道,可是袭人的为人婢子却是看在眼里的,跟宝姑娘一个货色,脸上贤良得紧,背地里却委实不是个东西。
没两天,有关二姑娘的闲话传得满府都是。
莫要说后花园里的那些奴才了,就是二姑娘屋里的那些丫头婆子们都人心惶惶的。
二姑娘屋里的大丫头们还好,可是那些小丫头们都只是草草地调教了两天就进来的,哪里经过什么事儿!
为了安抚人心,二姑娘就编了些话糊弄他们。”
贾元春沉默了好一会儿,道:“二妹妹都说了些什么?”
抱琴连忙道:“不过是说什么一切都在意料之中,还有他的目的原来就是让老太太将您关起来。试想,老太太比任何人都巴望着姑娘能怀上龙种,姑娘既然得了恩宠,老太太哪里会让您继续在那边的院子里跟别人挤着,还让别人来给您添堵?当然是另外辟一个院子来让您调养身子。老太太是什么样的人,那些新进来的丫头们不知道,难不成我们这些人也不知道?老太太何尝会被二姑娘那等黄毛丫头左右?这种话也只有那些新进来的小丫头会相信了。”
贾元春点点头,道:“说的也是。二妹妹也真是的,这牛皮吹得真有意思。”
抱琴道:“姑娘,二姑娘是个软的。他这脾气却是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没有变过。若不是那周瑞做的威胁到了大老爷的安危,我看二姑娘也没有这个胆量上金銮殿。至于后来的事儿,也是朝廷动手,加上周瑞做得不够机密,这才连累了太太。姑娘,二姑娘还小呢,等您养好了身子,莫要说二姑娘,就是两个二姑娘加起来还不够您一指甲弹的。”
贾元春道:“抱琴,你太抬举我了。”
嘴上这样说着,贾元春的心里却委实开始轻视贾玖。
他认为,他对薛宝钗客气,那是因为他需要薛家百年来在宫里累积下来的人脉,可自己这个堂妹呢?史湘云是客人又是贾母的娘家侄孙女儿,礼让三分也就算了,可探春算什么东西?一个丫头养的庶女而已。贾玖居然让这丫头骑在自己的头上,这样软弱的性子,根本就不足为据。
在贾元春盘问抱琴的同时,贾赦也在荣禧堂里盘问女儿,边上站着他的儿子贾琏,倒是贾倩贾清姐妹两个早早地回去了,他们还要照顾贾琮呢。经过这么多日子的朝夕相处,贾琮也慢慢地接受了这姐妹两个,偶尔在浣纱馆过夜也使得。但是他不能离开姐姐太久,离开姐姐太久也一样会闹腾。
荣禧堂里,贾赦十分好奇贾母嘴里的女儿的算计是怎么一回事情。站在边上的贾琏虽然没有开口,可他的脸上也带着一样的信息。
贾玖有些难为情不敢多说,可晴雯却不是那种忍声吞气的丫头。贾玖愿意包容史湘云和贾探春,晴雯却不愿意看着自家姑娘委屈。他很清楚,如果能够得到自家老爷的更多垂怜对自家姑娘会有多少好处。
晴雯很快就将史湘云和探春两个找自家姑娘麻烦的事儿以及后来的一系列变化都说了,这才道:“当时婢子听了姑娘的话也是信以为真的,后来却是越想越觉得不对。
明明我们姑娘只管着自己的院子和后花园的一亩三分地,何时获得允许插手老太太屋里的事儿了?
史大姑娘是客人,对这府里的事儿一知半解也就算了。
他好歹还知道避着其他人私底下问我们姑娘,可是三姑娘算哪个牌面儿上的人,居然这责问起我们姑娘来了!
而且还是当着一大堆的人的面!”
贾赦听了,只觉得心火一阵阵地往上窜,看得贾玖是担心不已,只得开口道:“晴雯,你少说两句。父亲,这事儿过去就过去了。何况三妹妹年纪也小,不懂规矩也是有的。若是真的跟他计较反而是女儿的错了。父亲,您且莫要生气。横竖这事儿传扬开去,真正名声受损的也不是女儿。”
贾赦道:“你这孩子,也太过想当然了。
你以为外面的人会将事情的始末打听了原原本本之后再来评说么?
大多数人也只愿意听他们自己想听的罢了。
若是人人都刨根问底儿,那我也不用忍耐到今日了。
我明白了这事儿看着是三丫头没事儿找事儿、往你头上泼脏水,可背地里还不知道是哪个人出主意,为的就是从我这里拿出更多的银子!
他们休想!
就是皇子开府,若是不得上意得到的封爵不高的话,这一年也没有三万两银子呢!
我愿意拿出三万两银子,还额外贴补七千二百两银子已经是极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