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易简道:“泉州这些年发展得不错,但少铁务,发展上就总是被制约,老夫不是没有申请过,但朝堂诸公就是不同意,老夫能如何,看着泉州一直被这个瓶颈而制约么?
所以老夫便私自在泉州设置铁务,后来被人告发,被弹劾,便落得如此田地了,所以,你还要自作主张么?”
章衡闻言笑了起来:“那老大人后悔么?”
高易简闻言惬意一笑:“有什么好后悔的,泉州人知道感恩,知道老夫因为他们被贬谪至此,他们委屈嚎啕大哭,但却还要在州衙前三拜九叩,感谢老夫的大恩德。
老夫来这里之后,就没有一个泉州人给老夫添堵的,这个知州,不知道干得多舒服,朝廷若是愿意让老夫在这里干到归田,老夫退隐之后便在这泉州置起良田美宅,子子孙孙都在这里扎根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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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衡笑道:“老大人不后悔,小子也不会后悔,老大人为了泉州人富裕一些便愿意舍弃一路转运按察使不干,难道小子不能为了京西江淮两地百万百姓,舍弃一个小小的判官么?”
高易简闻言大笑起来,对章衡的态度格外的亲热起来:“好啊好啊,谁说大宋朝都是一些蝇营狗苟之辈的,这不是有一个后起之秀么,哈哈哈,真好,真好!”
章衡:“……”
高易简赶紧道:“老夫可没有说你老师,老夫说的是别人。”
章衡:“……”
您还是别解释得为好。
高易简十分欣赏章衡,泉州人也十分尊敬高易简,但此事并非高易简一言而决的事情。
高易简道:“此事关乎他们的身家性命,所以老夫也不能帮他们决定,但老夫会召集他们来这里,能不能不说服他们,就看你了。”
章衡十分高兴道:“说服他们是小子的任务,不是老大人的任务,老大人愿意冒此风险,小子已经是感激不尽了。”
高易简有些意兴阑珊,摆了摆手道:“到时候别讲老夫供出去就好了,老夫还要在这里颐养天年呢,更别将泉州海商给害了!”
章衡肃穆拱手:“老大人请放心,此事无论是成与不成,小子都会尽全力保护他们,若是他们但凡有什么事情,小子会将脑袋摘下来呈送老大人。”
高易简摆了摆手没有说话。
果然高易简的权威可比郑戬高多了,第二天便使人来通知,夜间到某处酒楼饮宴。
章衡如约而至,进了酒楼,发现酒楼已经被包了下来,高易简身着健壮来了,笑着与他解释道:“虽说福建路山高皇帝远的,但海商之事还是不可张扬,老夫出席之事,若是被人所知,恐怕不是丢官那么简单了。”
章衡感激道:“小子之事,竟是令老大人担了这么大的风险,小子心中着实不安……”
高易简呵呵一笑:“你别将自己看得太重,老夫是看在百万灾民的份上,若是你小子之事,哼!”
章衡心内更加感激,高易简其实是不想让他心里负担太大,所以才说了此言,真要当真了,就是他不对了。
章衡忽而心中有了更多的勇气。
世道虽然艰难,但有如此多古道热肠的老前辈提携着他往前,这个朝廷虽然腐朽,但离间仍然有许多古道热肠,为国为民的热血志士。
吾道不孤!
高易简却是不管他怎么想,而是居中一坐,看着今夜的客人们,章衡扫了一眼,大约也就十来人,各样气质都有,儒雅的有之,彪悍的有之,看着如同乡下老农的有之,看着如同海上悍匪的也有之。
这些人也在打量章衡,今夜高易简忽而将他们召集而来,他们之间也相互认识,唯一不认识的便只有这个年轻人,大约这个年轻人便是今晚的主角了。
高易简敲了敲桌子道:“先把事情说了,说好了就吃饭喝酒,说不好就各自回家睡觉去,饭也别吃了。”
顿时有人笑道:“老大人这是要逼着我们将事情谈妥啊,老大人,可不带这样的,我们听说老大人请客,都是饿着肚子来的,这要是连饭都吃不上,那晚上可睡不着了。”
众人俱都笑了起来。
章衡顿时心里一振,这人的话里有话,听这话的意思,是要给高易简面子了,看来高易简在泉州的权威的确是很高。
高易简朝章衡点点头道:“来,章判官,你来说,老夫便不开口了,你们怎么谈都行。”
说完便闭目养神了。
章衡闻言站了起来,恭敬朝高易简拱手,然后才笑道:“在下章衡,浦城人,侥幸在去年中了进士……”
顿时有人惊起:“章衡,章居正,三元及第的章三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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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是他?”
“什么!
竟是章廿四当面!
人间惆怅客之名,在咱们福建路可是大名鼎鼎的,这可是咱们福建出去的第一才子!”
“哈哈,什么福建第一才子,这是大宋第一才子!”
…… 十几人顿时十分兴奋起来,纷纷站起来与章衡拱手行礼。
章衡带着笑容,一一与众人见礼,谦虚道:“诸位都是我的父老乡亲,诸位的年纪也尽皆是我的叔伯辈,请不要这么客气。”
高易简喝道:“都坐下吧,别这么大惊小怪的,好好说事。”
众人一笑,纷纷坐下。
章衡继续道:“今夜之会,是小子求了老大人帮我组织的,小子忝为江、淮、两浙、荆湖等路制置发运判官,勾当漕粮筹办之事,不过今日来并非为了此事,而是另有其事……”
章衡将京西、江淮的灾情给仔细地说了一遍,然后神情沉重道:“……百万灾民,经历天灾之后,又遭遇兵祸。
此次兵祸之后,加上粮荒,恐怕京西江淮之地,灾民将十不存一。
到时候万里旷野,野有白骨铺地,风来卷起尸毛,那景象比阎罗地狱都要可怕得多……”
时值夜晚,章衡之描述十分的逼真,竟然令有些人面有惧色。
章衡叹了一口气道:“小子此来是为了筹集赈济粮食,福建路、江南东西路皆有余粮,但要北上路途遥远,只是靠陆路与水路,损耗太多,耗时又长,等到粮食运到,恐怕早就饿殍遍野……”
众人这下子听明白,面面相觑。
有一人站起来道:“今日聚会乃是老大人组织的,想必老大人也将我们的来历告知你了。
你章衡乃是咱们福建人,也是我们十分骄傲的同乡,按理来说你来请我们帮忙,我们应该鼎力支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