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过素知他说一是一,从无虚语,听了这番话,却又半信半疑起来,心中暗骂:“杨过,杨过,你平素行事一往无前,果敢勇决,何以今日却猥猥葸葸?难道是内心害怕他武功厉害么?今夜迁延游移,失了良机,明日若教黄蓉瞧出破绽,只怕连姑姑都死无葬身之地了。”一想起小龙女,精神又为之一振,伸手抚摸怀内匕首,刀锋贴肉,都熨得热了。
第二十一回
襄阳鏖兵
杨过正想拔出匕首,忽听得窗外有人轻轻弹了三下,忙闭目不动。
郭靖便即惊醒,坐起身来,问道:“蓉儿么?可有紧急军情?”窗外却再无声音。郭靖见杨过睡得鼻息调匀,心想他好容易睡着了,别再惊醒了他,轻轻下床,推门出房,只见黄蓉站在天井中招手。郭靖走近身去,低声问道:“什么事?”
黄蓉不答,拉着他手走到后院,四下瞧了瞧,这才说道:“你和过儿的对答,我在窗外都听见啦。
他不怀好意,你知道么?”
郭靖吃了一惊,问道:“什么不怀好意?”
黄蓉道:“我听他言中之意,早在疑心咱俩害死了他爹爹。”
郭靖道:“他或许确有疑心,但我已答允将他父亲逝世的情由详细说给他知道。”
黄蓉道:“你真要毫不隐瞒的跟他说?”
郭靖道:“他父亲死得这么惨,我心中一直自责。
杨康兄弟误入歧途,但咱们也没好好规劝他,没尽全力想法子挽救。”
黄蓉哼了一声,道:“这样的人又有什么可救的?
我只恨杀他不早,否则你那几位师父又何致命丧桃花岛上?”
郭靖想到这桩恨事,不禁长长叹了口气。
黄蓉道:“朱大哥叫芙儿来跟我说,这次过儿来到襄阳,神气中很透着点儿古怪,又说你和他同榻而眠。
我耽心有何意外,一直守在你窗下。
我瞧还是别跟他睡在一房的好,须知人心难测,而他父亲……总是因为一掌拍在我肩头,这才中毒而死。”
郭靖道:“那可不能说是你害死他的啊。”
黄蓉道:“既然你我均有杀他之心,结果他也因我而死,那么是否咱们亲自下手,也没多大分别。”
郭靖沉思半晌,道:“你说得对。
那么我还是不跟他明言的为是。
蓉儿,你累了半夜,快回房休息罢。
过了今晚,明日我搬到军营中睡。”
他知爱妻识见智计胜己百倍,虽不信杨过对己怀有恶意,但她既如此说,也便遵依,伸手扶着她腰,慢慢走向内堂,说道:“过儿奋力夺回武林盟主之位,于国家大事上是非分明;两次救你和芙儿,全不顾自身安危,这等侠义心肠,他父亲如何能比?”
黄蓉点头道:“这样的少年原本十分难得,但他心中有两个死结难解,一是他父亲的死因,二是跟他师父的私情。
唉,我好容易说得龙姑娘离他而去,可是过儿神通广大,不知怎地又找到了她。
瞧他师徒俩的神情,此后万万分拆不开了。”
郭靖默然半晌,忽道:“蓉儿,你比过儿更神通广大,怎生想个法子,总之要救他不致误入歧途。”
黄蓉叹了口气道:“别说过儿的事我没法子,就连咱们大小姐,我也不知如何是好。靖哥哥,我心中只一个你,你心中也只一个我。可是咱们的姑娘却不像爹娘,心里同时有两个少年郎君,对武家哥儿俩竟不分轩轾。这教做父母的可有多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