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那块白净无暇的玉环,居然还挂在府尹大人的腰上,按理那该是物证,早已被封,除非府尹大人亲自检验过,发现那件东西,拿了回来,又或是两者根本是不同的物件,是他混淆弄错,才闹了笑话。>
但不论是哪种情形,玉佩就挂在那儿,挂在光风霁月的府尹大人身上,这便已经足够,至于那一夜,他甘当小人的事,就让它成为一个永远的秘密吧。>
走在回家路上,醉意已不轻,颠颠倒倒之际,脚底突然一硌,以为是石头,却觉得比石头软,好奇地埋首一看,竟然是三两银绽,并且断断续续地洒成一条线,一径通向某个阴冷黑暗的小巷。>
面对如此蹊跷的指导,他倒也不慌不忙。因为他知道那是谁。>
于是,弯下腰身拾起银子,边走边捡,直到拐进小巷,迎面却突然冲出一道杀气,他下意识的拿刀一档,顺着对方的招数拆了几回,几招作罢,大喝一声:“休再胡闹。”>
此即,小甲的冷笑声从潮湿逼仄的暗处传来,带着几分訾意:“我真傻,成日介围着你转,却没看出你原是使剑的好手。”>
他按着睚眦刀,心虚地否认道:“胡说什么呢,没看到我手里的刀吗?”>
“可你方才拾银子时,用得分明是左手!”>
“我右肩有伤,你忘了?”>
“呸!多亏我后来去义庄查看过尸体,发现其中有一人的剑伤格外不同,是被左手持剑之人所杀,这才想到你身上!”>
他收回睚眦刀,痛悔自己真不饮这么多酒,此刻真头疼不已。>
顿了一顿,无可奈何地驳白道:“天下善使左手者,数不胜数,会剑术的何其之多,怎么人偏偏就是我杀的呢?”>
“因为只有你知道账本的事。我猜,其实你早就查到那个郎中,甚至偷偷潜入过药铺,提前就翻阅过账本,再一个一个将那些黑心的商人通通杀死。”>
“一派胡言,这些根本都是你的揣测,毫无证据,就想胡闹栽赃,忘了我是谁吗?”>
小甲双手环胸,此时已经走到了亮处,脸上却只有残酷冷漠的表情,不但没搭理会他的反驳,还自顾自说道:“你可真会藏,就算是对付那个剑客时,生死一线,仍不肯显露出真正的身手。你就这么害怕被人看穿身份吗?”>
他摇摇头,正色道:“丫头,药可乱吃,话不要乱讲,那些人的死和我没关系。我身系官职,又岂会知法犯法。”>
小甲却是冷冷一笑,缓缓道:“那些男人为商不仁,靠出卖色相,构女子陷入迷途,个个手里都拿捏着人命,行径委实可恨,杀了便杀了,有何不敢认的?真是闹不清你。”>
他叹了口气,仍有些不甘心,颤着声问:“你为何偏偏咬定是我呢?不是还有那个双剑客吗?”>
“不会是她,”小丫头摇头说,“因为当我赶到那时,那女人同样刚到。她一见到我,便向我质问,郎中是否为我杀的。我说不是,她却不信,气急败坏地与我交手起来,如果是凶手的话,怎会如此?”>
“这么说,她和那些人是一伙的……”他抚眉陷入沉思,半晌,突然粲然一笑,又问道:“对了,那天明明是郎中先死,你们后到,而我最后。我未至而人已死,这不是最好的证明吗?”>
岂料小甲摆了摆,却是毫不在意地说道:“先杀了人,再装模作样地折回来,不就行了?你当时独身一人,只要身手够快的话,想办到亦并非难事。”>
“这……”童玉宸顿时傻眼。>
小甲眄了他一眼,继续接道:“一定是你在杀人的时候,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便从窗户逃了出去。当你发现我和剑客同时登门后,躲在暗处的你,干脆顺水推舟,重新折回来一趟,让我和剑客误以为你是刚刚赶到的,如此一来,我俩皆成了你的人证,你还能顺便给我搭把手,助我共退剑客,保护我的安全。我猜的没错吧?”>
他没好气地摆了摆手,仍是否认:“噫!越说越玄了,我可没那么缜密的心思!人真的不是我杀的,而且我只会用刀,不会使剑。”>
小甲惟一哂,却是笑着望着他的眼睛说:“你承认也好,否认也罢,反正我心中已有定度,不过你放心,出了这个巷子,这件事我保证不会有第三人知道。”>
他紧紧皱起眉头,苦笑道:“这真是欲冤之罪何患无辞!”>
小甲身子一提,跳到高处,冲他仰了一下脸,算是示意,旋即飞转而去。>
他站在原地挠了挠脑袋,心情真是复杂至极。>
宵禁中,天色依旧很暗,四下阒静。他没有当差,按说不能随意走动,可巡城的官兵路过他时,并没拿他当回事,径直地与之擦肩而过。>
睚眦刀,是最好的护身符。>
中京,他铁血所捍卫之地,是一头睡实的雄猊,寂然卧在天地之间。>
他走在它的血管之间,喘着带有酒香的气,听漫漫曲声撩过耳际。>
“繁华事散逐香尘,流水无情草自春。日暮东风怨啼鸟,落花犹似坠楼人……”抬头一看,正好路过众仙苑大门,里头不知哪位歌女在唱。>
歌声里,他紧了紧衣襟。>
往前走,再往前走,某条街某间房的檐角,总是亮着一盏小灯,那是为他留的。>
她这样的美人就不该属于这样的尘世,尘世对她是一种玷污。>
同人费劲千心万苦,为她造了一个水月之境,也只有那样毫无瑕疵的圣境才是配得上她的地方。望着倚栏眺望远处的圣主,他想。>
高楼的红漆外廊上,她倚栏远眺,望着已经步入清晨的中京,嘴角边挂着一抹清清淡淡的笑意。>
冯无病不敢贸然凑近,怕打搅她的兴致,他知道她曾在这个地方受过重伤,对这里恨大过喜,他怕万一自己凑得太接近,身上的男子气息太重,会勾起她那些绝望的回忆,所以他只敢在一丈之遥处安静跪下,并且一语不发地低着头,只等她主动发现他了,才向她回禀这些日子打听到消息。>
“起来。”>
他刚刚跪下便听见圣主说。>
一抬头,一抹淡雅的笑意正挂在她嘴角边,他望着,不知不觉心神一颤。>
“还是吵到你了。”圣主说。>
他立马否认:“没有,是闻到香味了。”>
圣主笑了笑。>
幸好。>
没有从那双眼里读到难过。>
半晌,风里传来圣主的询问,“有线索了吗?”>
声音低沉,没有任何的寄望。>
他摇摇头,黯然地说道:“没有。”>
“还是没有吗?”她转过脸,风吹过她的鬓边,送来香气中带着冷冷的难过。>
他不敢再看她的眼睛,怕承受不住那份寂寥。>
“这么多年了,还是没有半点线索,他现在究竟在哪儿……”习习的风里,圣主喃喃自语。>
将脸低下,惭愧道:“是属下办事不利。”>
圣主却摇摇头,“是他藏得太好了,不能怪你。他那人,只要下定决心,便没有办不到的事。”>
“圣、圣主,属下等苦寻多年,仍无半点线索,会不会,他,他已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