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下这几个字,玄飞鹰又痴痴地坐着,良久,再写道:“为师愧对,便留下返魂丹一枚,丹书一卷,以赎。”
雨一直下,玄飞鹰将那一袭黑袍慢慢地披在身上,慢慢地将黑袍拉起,将头也罩在了下面。
再、无、声、息。
雨一直下全文阅读。枝条长到了夏天纵脸上,长到了眉心处。
白光落在枝条上,沿着枝条向各处漫延。
所有的枝条开始慢慢变白。
变白,但枝条仍在生长。
枝条,穿过十二经别,沿着十二经筋,爬上了骨头。
枝条卷着骨头,如蟒蛇卷住人的躯干,开始不断地收紧。
咔!
骨头破裂!
咔咔!
骨头破碎!
骨头破碎,但枝条却一直在继续缠绕。缠绕的枝条,撑住了夏天纵的身体。
骨破,那是椎心的痛!
夏天纵终于“啊——”地一声吼了出来。
吼声在石屋里回荡。
玄飞鹰在黑袍下没有丝毫反应。
秃尾巴狗睁了一丝眼睛,然后又无力地闭上。
白色光,生机勃勃的枝条,爬满了夏天纵身体的每一块骨头,钻进了夏天纵身体的每一块骨头。
璀璨的星空里,夏天纵看着父亲的脸时近时远,分明在说着什么,但剧痛已经让夏天纵听不到一丝声音。
疼痛让夏天纵的心脏都快要爆炸开来,但那枝条将心脏紧紧的缠住。
夏天纵感觉自己昏过去了,但昏迷里仍看见,一颗接一颗星星在闪亮。
夏天纵感觉自己已经死去,但死去的世界里,一颗接一颗星星还在闪亮。
雨一直下——阿伊山已经下了很多天的雨。
雨里有清脆靓丽的歌声传来:
“上一道那个坡来坡哎哟哟哎
下一道哎嗨墚哎哎
想起了那个小妹妹哎哟哟哎
好心慌哎嗨
你不去那个掏菜哎哟哟哎
崖畔上那个站哎哎——”
黄土高坡,瓦兰站在一道墚上,迎着这场突然而来的雨,仍在歌唱。
这首歌是夏天纵当年经过时唱的。瓦兰听过,一听便学会。
向着阿伊山的方向,瓦兰有时沉默,有时歌唱。
大雨里,有几道人影从远处奔来。
瓦兰开始向墚下奔去。
只要是过往的客人,瓦兰总是要问问,有没有见到自己的撒兰哥哥。
奔来的人,赫然是阿伊犁、冷暗香和其他三个山后山弟子。
玄鹰宗大变,少宗主和三长老与吴飞玄同归于尽,伊里诺峰峰顶不复存在。
茅十八带人血洗玄鹰宗,只要是不服从的弟子一律斩杀。阿伊犁与冷暗香等人联手,从阿伊山逃了出来,但一路被追杀,到了这里,只剩下山后山几名武功高强的弟子。
但他们还在逃。
雨里传来马蹄声,两匹骏马在雨里出现,向着冷暗香五人追来。
阿伊犁脸色苍白,呛地拔出钢刀,喝道:“冷师妹,你们快走!”
冷暗香望望前方风雨飘摇的路,一咬牙握紧冷香扇,与阿伊犁并肩而立。另外三个山后山的弟子,也是站在了两人身后。
蹄声嗒嗒,只一会儿功夫,两骑便追到了冷暗香五人的面前。
茅十八脸色也很苍白,但精神却很好。
茅十八看着冷暗香,笑道:“冷师妹,你今日笑一笑,十八师兄便放过你,如何?”
冷暗香厉声叱道:“下流!”
茅十八向旁边的黑衣人笑道:“拿下她,就是你的了。”
那黑衣人嘎嘎怪笑一声,翻手亮出一对黑缨短枪,足尖在马鞍上一点,如苍鹰扑兔,扑向冷暗香。
茅十八翻身下马,慢慢逼向阿伊犁。
雨一直下。
夏天纵现在感觉好了些。
破碎的骨,断裂的筋,都在那些枝条的缠绕中,在那白光的滋养下,一一修复。
夏天纵在满天的星光里活动了一下手脚,带起全身一阵噼噼叭叭的脆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