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是她的表弟,递给她一张纸条,“轻轻姐,霍大哥他有事先走了,爸爸怎么留也留不住,他一早跟我拿了纸和笔,写个
了条子让我转交给你。”
她神情恍惚地接过纸条,是从笔记本上撕下来的一页,横着写了几行隽逸的钢笔字——
尽头最终成空,
而快乐优伤是必要经历的;
如果你需要我,与你一起承受那些经历,
我在东郊别墅,一直在!
如果你忘记了,那么…
请允许我这样要求,在你还记得我时——
为我珍重,照顾好自己!
他是在同她道别吗?
顾轻轻将纸条攥紧,心头涌上一阵阵酸疼。
窗外落下的是雪粒子,一粒一粒,像是她的眼泪,落得又急又快,垫了窗台薄薄的一层纯白,忧伤在窗外那条小路上延伸
,她遥望着层层的白帘子,那人的踪影早已遍寻不着,山间空茫茫的,心似乎也遗落在那里,被冻得结了层冰,僵硬的,麻木
的,也是易碎的…
纸条被泪浸湿得皱巴巴,飘落在地上,她不敢去捡,那是她锥心的痛,触到一次,便痛一次,她不是真的想他走的!
过去的记忆,不只他有,她也有,那么深刻得印在最疼的地方,可他却先她一步走了,他们一同盼望的除夕夜,被她搞砸
了…
是!
这是她选择的,但谁说这是她愿意的?
给舅妈和外婆上坟后,顾轻轻帮她们准备了年夜饭,少了霍启晨,吃饭时气氛都清静了许多,她夹了块冻豆腐习惯得旁边
的碗里送,换来的却是小表弟的嚷嚷,“姐,我不吃豆腐的。”
“哦,不好意思我忘了!”她又夹回自己碗里,埋头刨了口饭,嚼了几口,连同堵在喉咙的酸楚一起咽进肚里。
而后她频频出错,比如陈建明给她倒了一杯白开水,她以为是白酒,“舅舅,他喝不惯这里酒。”
这句话想也没想,便冲口而出。
吃鱼时用筷子剔了鱼皮,送进嘴里才想起自己是从不挑食的,只是霍启晨不爱吃鱼皮。
她不时得把纸巾递给旁边的表弟,“嘴边上沾了油,擦擦吧。”
她表弟看她像看怪物,“姐,咱们农村这儿没这么多讲究。”
她实在吃不下了,农村这儿是没这么讲究,讲究的只是霍启晨罢了。
即使身在农村的破房子里,他还是保持着优雅,也许他早就想离开了吧?
说不定昨晚她说那些话正成了他离开的借口。
她没良心得想,可想着想着又忍不住替他辩解,正方反方在脑中激战,一顿饭吃完,胜利的总是霍启晨,他赢了,走都走
了,竟然还害她食不下咽!
男人永远比女人果断,当女人说离开时,一定还是很留恋的,她们口是心非,即使知道非离开不可,行李打包好了,仍要
以‘最后的时光’为借口赖上三两天。
而男人总是潇洒的,即使他爱着,他舍不得,开门的时候绝不含糊,走时也不拖泥带水,连他的足迹也寻不着半个!
顾轻轻觉得:女人总是那么矛盾,男人总是那么明确,女人在爱与忘记之间挣扎得那么辛苦,男人却只要个结果,爱就爱
,不爱就走得远远的。
偏偏她还爱着远去的他,他却不再出现了。
年初的那三天,她都在寻找忘却的方法,一次次回忆涌上的痛楚,一次次比以往更加清晰,她觉得自己就是在作茧自缚,
只希望,痛苦挣扎的时间短一些,而蜕变成蝶的那天来得早一些,最好是——
过往,再不回!
大年初四,她回到了市,打开门便吃了一惊,客厅里的新家具摆得整整齐齐的,和舅妈的几帧合照放大了镶在相框里,
钉在墙上。
墙壁是新粉刷过的,还能闻出新漆的味道,走进自己的卧室,雪白色的实木单人床,铺了她最喜欢的浅绿色床单,窗帘也
是淡绿色的,旁边装了台挂式空调机,一盆没开花的吊兰倒悬着,长长的藤蔓沿着窗缘垂下。
电器也是最好的,她在屋里旋了一圈又一圈,从这个房间奔到那个房间,像看不够似的。
原本还愁回市里要在酒店住上一段时间,这可好了,省了她多少麻烦事,累了就可以窝在沙里看电视,困了就躺床上眯
会。
她为白捡来的便宜兴奋着,趴在阳台栏杆上,头埋在手臂间,暖烘烘的太阳晒着后颈,像围了条毛绒绒的围巾,没一会客
厅传来钥匙在锁孔转动的声音,她想也没想就唤了声,“宋翊!”
开门进来的是陈琳,她看到顾轻轻愣了愣,随即蹦到阳台上,干笑了两声,“姐,你回来啦!”
顾轻轻想到除夕前一天她匆匆离开,第二天爽了约,有些愧疚,“对不住,那天你爸爸来我去他家过年了,你那天没等多久
吧?”
“没怎么等,只等了一会宋大哥就来了,他跟我拿了钥匙,姐,这是我跟他布置的,还不错吧?”
顾轻轻笑着点头,“嗯,不错,你们两个累坏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