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不由皱了眉头,心里头忽然有些没了底。
安帝他,到底知道了多少?
她定了定心神,尽量不让自己显出慌张来,“怎么?陛下似乎并不吃惊。看来,你很清楚自己心爱之人是怎么死的吧?”
皇后仰天大笑几声,“你没有想到吧,你那心尖尖上的人并不是什么病死,也不是因为产后虚弱,而是被我亲手下毒毒死的!”
饶是已经从公仪音那里得知了真相,这会听皇后亲口承认,安帝还是不由心口一堵,浑身颤抖的厉害。
“你……”他伸出手指颤颤巍巍地指向皇后,因为香中燃着的迷药之故,就连这么简单的举动也颇有些吃力。
“你这个贱人!”他紧盯着皇后,恨不得剜其肉饮其血。
“哈哈哈。”皇后却是越笑越张狂,眼中含着得意之色,“顾相宜可真是个毫无防备的人啊!两次,我偷偷给她下了两次致命的毒药,她竟然没有发现任何端倪。若不是那株寒箭草,她会死的更早!”皇后一字一句恶狠狠道。
顿了顿,接着又道,“不过这样也好。若非如此,长帝姬又怎会对其恨之入骨?!这个世上越多一个人恨她,我就越开心。”
“陆妙容!”安帝气急,半晌才从牙缝中挤出她的名字来。
他目色赤红地瞪着皇后,声音中已有了一丝力不从心的虚弱,“陆妙容,你究竟想要什么?!你若一开始便同高琼情投意合,为何又要入宫?!”
皇后神情一怔。
她想要什么?!
是啊……她想要什么?!
正如安帝所说,她和高琼青梅竹马情投意合,可惜一夕惊变,高氏被灭了,高琼失踪了,从前的过往,也随风飘散了。
她是陆氏嫡女,是陆家长辈最看好的女子,她的身上,肩负着振兴全族的重任。既然无法与士族联姻了,那么,便进宫吧。
彼时的士族,因高氏之惨案而心有惶惶,迫不及待想要同皇族示好。而族中长辈,更是野心勃勃地想要坐上士族之首的交椅。
于是,她便成了家族利益的牺牲品。
她的后半生,从此葬送在了这个寂寥而阴冷的深宫之中。
直到现在,她还记得初见安帝的那一日。
那时,安帝还只是一个普通的皇子,受她父亲之邀到府中作客。
夏日炎炎,连拂面而过的风都带了一丝燥热。陆府中有一处池塘,映日荷花开得正盛,池上有凉亭一座,水汽徐来,是夏日里乘凉的好去处。
她并不知府上来客,带着女婢在亭中乘凉。
正百无聊赖间,她看见一人跟在府中仆从身后从荷塘另一面走来。白衣如雪,大袖翩然,眉宇间气度开阔,低眉淡目,眼中流转着璀璨光华。
手中的泥金芍药花样菱纱团扇悄然坠地。
燥热的心中似有缱绻清风吹过,吹起心池阵阵涟漪,一圈一圈荡开来。
后来,父亲告诉她,那人是当朝皇子。
再后来,父亲说,为了家族,她必须进宫,嫁给那人当妻子。
父亲以为她心中还惦记着高琼,所以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了许久。她什么也没说,最后沉默良久,应了下来。
她知道自己没有理由拒绝,身为陆氏子女,光耀门楣是她生来就有的责任。
只是,若是因此而能让父亲对自己有一丝丝的愧疚,也算是计划之外的收获了。
她果然成功进了宫,那人,也在陆家的帮助下,成功坐上了那个位子。
而她,终究成了母仪天下的皇后。
从小她就知道,自己的东西,必须要是这世间最好的。
从前士族不能与皇族联姻,所以她便与士族之首的高氏嫡子交好。而如今,成为皇后,成为后宫之主,比她曾经想要的更好。
可是,她并不开心。
因为她发现自己心心念念的那人眼里,并没有自己。
明明是自己先遇见他,为什么……为什么他却喜欢上了那个女人?!
她好恨!
郁郁寡欢了一段时间,某一日,她却在宫中碰上了一个人,一个她以为早就已经死了的人。
高琼。
高琼不知做了什么手脚,面容已与从前大不相同,性子,也不再是从前温文尔雅的模样。只是到底曾经那么多朝夕相处的日子,她还是一眼便认出了他。
那时,高琼已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一个在军中立了军功被他召见的人。当然,当时的他浑然不觉,这颗军中冉冉升起的新星竟是处心积虑想要自己命的人。
为了报复他,她背叛了他,与高琼做了苟且之事。
高琼不知她心意已变,以为她亦是被迫入宫,愤怒中将自己的计划向她和盘托出——他想要颠覆整个公仪皇室的统治。
那一刻,邪恶的种子在心中滋生发芽。
既然自己得不到他,那么,她要成为亲手毁灭他的那个人。
现在他问她,她想要什么,她想要的——大概就是亲手送他下地狱吧!
想到这里,皇后的面目变得狰狞起来。她定定地盯着安帝,看着那张曾经无比熟悉的容颜,看着他鬓间悄然变白的发丝,看着他眼尾偷偷攀上的细纹,看着他眼中的神情由曾经的淡漠转为如今的厌恶。
她突然变得歇斯底里起来,看向安帝嘶吼道:
“你问我想要什么?!你从来就不知道我真正想要什么!公仪焕,我是你的妻子,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这么多年,你可曾真正关心过我一次?!你没有!你的眼里,从来只有她!”
看着突然发狂的皇后,安帝怔在原地。
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这是在怪自己没有关心过她?!
他以为,皇后当年入宫不过是出于家族需要,并非自愿。他也隐隐听过他和从前高氏嫡子的传闻。既然他们都有各自喜欢的人,那么便各自安好。
他给她应有的尊重和地位,唯独给不了她爱,他以为这也是她想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