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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卷四十五章 累死三军(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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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弘之的肺都要被这个全无心肝的纨绔子弟气炸了:三军将士的性命,在他这里。

居然就值这一份铜臭!

这些天来,他没少回想北伐以来的这些事,越来越意识到功败垂成的病根就出在刘裕身上,出在他身边那些眼睛里只有江东一亩三分地没有天下河山的人幕僚身上。

留下这个小孩子轻飘飘地镇守关中,惹出一血腥内讧,最后让关中北府兵进退失据。

时至今日,为了这些不义之财,不惜让全军陷于险境!

想到三军将士被匈奴追兵蹙踏屠戮的场景,怒火攻心,以手拍案,口不择言:

“为了这些东西死,才是真正的白死!宋公难道没有教诲过你,真正值钱的不是你这些破铜烂铁和安婊子,而是北府兵的忠勇将士吗?”

刘义真压抑着的怒火被一句破铜烂铁和安婊子释放出来。一把将案几上的杯盘酒盏扫落在地,伸手直指傅弘之的鼻子:

“傅弘之,你怎敢如此和本刺史说话!”

傅弘之毫不退缩,身子向前一倾:

“守城无方略,行军无章法,顾恋器物,不恤士卒,天下有这样当刺史的吗?”

刘义真脸憋得通红:

“你如此信口雌黄,是想要取而代之吗?你若是果真有胆气,看不上我这个刺史,现在就撇下我,自己带着军队逃命去好了!

傅弘之恨不得拿脑袋撞车壁:

“若说真话就算是要取而代之,我看这军中有点心智的,无人不想取而代之!”

这话一出,刘义真一无是处了。傅弘之先前的话表明他没有心肝,现在的话表明他缺少心智。这一年来,他虽然不问军务,但也知道军中有多少关于他的议论,这中间最令他恼火的就是几乎所有人虽不敢明说但挂在心尖上的“乳臭小儿”。

“你休要摆出老将的架子教训我,我虽然年少,但官印是黄金刻的而不是泥捏的。我知道你们都想些什么,无非就是我是个乳臭未干的孩子,靠着父亲的权势做了高官,压在你们这些将帅头上!怎么着,你们不服?不服就去重新投胎,找一个像我父亲一样了不起的亲爹!既然你们没有江河倒转的本领,就乖乖认命。只要宋公一天是我父亲,你们就休想在我面前耍臭脾气!”

傅弘之后悔自己和这个毛孩子斗嘴,竟然话赶话地说到了出身上。刘义真即将成为皇子,这点已经无人怀疑,他和未来的皇子斗嘴,已经触犯了忌讳。但是眼看着太阳又要西沉,而全军还困在这条塞满破烂、随时降临杀机的路上。

“宋公若知道你如此作为,岂不要气死!”

刘义真咬着牙一跺脚,突然从腰间拔出剑,剑尖直指傅弘之的心口:

“不要以为没了你。我刘家就打不了江山!我这一刻杀了你,下一刻马上就有人领取你的将军号!”

傅弘之愣住了。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极度的愤怒。他从军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被自己人用剑指过。老上司刘裕损过、骂过、罚过、威胁过,但从来没有动过傅弘之一指头,因为这是一只虎,不是一条狗。今天,刘义真这个娃娃,竟然这样侮辱他!

他在心里已经拔出佩剑,磕开刘义真的剑,把他拎起来按在地上,用剑背狠狠地抽他的屁股。但他能做的。只是抬起颤抖的手,指了指刘义真,而后转身钻出车篷,直接从车上跳上马背,头也不回地走了。

现在想起来这一幕,还觉得肝疼。事不过三,他三次进言,一次比一次糟糕,现在已经不愿再去见刘义真。蒯恩倒是去过一次。但直接被骂了回来。

好在匈奴兵一直没来。

一斥候回来,都说身后五六十里没有匈奴兵的任何迹象。

已经是第三天的凌晨,如果匈奴人今天还不杀来,那就说明他们不会再来了。算刘义真这个恶少傻人有傻福。老天爷许他大摇大摆地走出鬼门关。

此时看着徐之浩就着凉水,狼吞虎咽地吃下三个硬邦邦的胡饼,既心疼这些弟兄。也欣慰他们只要活着就能吃到热饭。他嚼着一块肉干,望着西方。不知道安城现在是什么情势。

即将破晓。

就算走得慢,也要开始新一天的征途了。

他听到一串马蹄声。应该最新派出的斥候回来了。

果然,他们骤马奔来。

傅弘之心一沉。因为这两天他们回来的时候都很悠闲。

带头的斥候跑到他这里,几乎是从马鞍上直接扑下来,扯掉嘴上防寒用的布,手指着西方。他是个老兵,知道无论多紧急都不能大喊大叫,那样会动摇军心,但他的声音因为紧张而嘶哑了

“将军,匈奴人,匈奴人来了!”

傅弘之霍地从石头上站起来,铺在石头上的毡垫掉在地上,他浑然不觉;

“多少人?离这有多远?”

斥候说还有十五里左右,漫山遍野数不清,粗看过去,至少两万多人,清一色骑兵。

傅弘之心思飞速旋转,顷刻间下了三道命令:

徐之浩立刻带人,用车辆设一道路障,步兵在路障后阻敌。

蒯恩组织精兵,随时准备从两翼丘陵沟壑间绕过去,在地形掩护下,用弓弩侧面阻拦骑兵。

骠骑队立刻准备轻装,受毛修之指挥,护卫刘义真迅速离开。

他本人立刻去向刘义真禀报。

刘义真听到有数万匈奴骑兵赶到,顿时方寸大乱。

原先死死抱在怀里的东西,突然就撒手不要了,一片声地叫骠骑给他换一匹快马,扔下所有车辆资材,赶紧向东跑。

到这个时候,反倒是傅弘之劝他稳住点,不要太慌张急躁,免得摇动军心。

刘义真哪里顾得上那么多,用尖利的嗓子一片声地催促开路。

傅弘之一跺脚,转身回去组织后卫阻击,一路上满耳朵都是女孩子和匠人们的哭声。

他突然闪过一个念头,赶紧叫过来一名幢主,要他把所有车子都赶到后方待用。

此时徐之浩已经指挥五千步兵组成五个方阵,严严实实地堵住了道路,准备番休轮战、迭次杀敌。第一个方阵前,用倒扣的马车摆了一道路障,寻常马匹肯定跳不过去。傅弘之一回来看了一眼,立刻嘱咐他:

“后卫的任务不是和匈奴人拼,而是拖时间,所以你要节省力气!”

徐之浩说能不能省下力气不由我说了算啊,那要看匈奴人攻得猛不猛了。

傅弘之说所以你要让他攻不了。

叫人从车上把所有酒坛子都搬下来,沿着匈奴兵的来路逐一砸碎,让大小瓦砾布满路面。清晨凌冽的寒气中,顿时飘满了酒香。

又让人从遗弃的车子上找来金银珠宝,给每个士兵手里塞一包:

“弟兄们,匈奴人一定会扫清瓦砾冲过来,到时候你们就把手里的宝贝都扔出去,他们只顾着拣。就跑不起来,劲头也就卸掉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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